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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兰忠民只老实了几天,便开始忘乎所以了。

他看到兰花每天背着筐,扛着五齿钩子去捡地,便说道:“这样捡才能捡多少啊,我有个办法能捡到许多。”

兰花瞪他:“不许三只手,又欠揍了吧。”

兰忠民不高兴了:“谁三只手了?我就两只手好不好,别老那样看我,我不是就糊涂那一回吗,你还没完没了了。”

“那你说,怎样才能捡的多?”兰花没好气地问。

“你看我的吧。”兰忠民还保密,就是不说。

八一也挺好奇的,他究竟有什么好办法?自己也闹着要跟去看。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大地已经开始上冻了。

老妈兰花出去捡地,基本上就是去扒拉玉米铺子,在里面寻找被落下来的玉米棒子。

生产队收地时是很马虎的,妇女负责扒玉米,她们扒了玉米随手一扔,往往有些扔在玉米杆子堆里,便被埋在了里面。

兰花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当别人嫌冷都不出去捡地的时候,她仍然不厌其烦地把每一铺玉米杆子都翻一遍,往往收获都不少。

兰忠民扛着镐头和铁锹,后面跟着兰花,兰花后面跟着庆文革,她背着八一,八一的后面还跟着庆文吉和庆文林,只有庆文真嫌冷没有来。

一行人来到玉米地里,兰忠民便猫着腰找了起来。

“三舅,你在找什么?”庆文林凑过去问。

兰忠民:“我在找耗子洞。”

庆文吉:“三舅,你找耗子洞干什么?抓耗子回去烧着吃吗?”

兰忠民:“不是。哎——找到了。”

他扔下铁锹,抡起镐头开始刨了起来。

冻土层并不深,只有一尺左右,下面就是暄软的黑土了。

老妈兰花拿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原来你是挖耗子洞找苞米粒是不是?我咋就忘记这一茬了呢。”

“就是的,你忘记了我小时候,你和我大哥带着我们挖耗子洞找黄豆粒吃,不然咱们早都饿死了。”兰忠民回忆道。

“可不是怎么地,都过去十多年了,我都忘了。”兰花一边挖着一边说。

“我还记得咱们挖到了几个小老鼠,在地里就烧着吃了,老鼠肉可真香。”兰忠民抿了一下嘴唇说。

八一一阵恶寒,居然吃老鼠?大姐庆文革已经开始犯呕了,跑到一边去吐了起来。

“嘿,文革还吐上了,一会儿挖到老鼠我就给你们烧一个,老鼠肉贼香,比猪肉可香多了。”兰忠民眨巴着眼睛坏笑着。

八一忽然想起来,大姐和二姐在前世的时候,总说自己和大哥曾经吃过老鼠肉,说自己吃的可香了。准是面前这个三舅干的好事,骗自己不懂事嘴又馋,烧给自己吃的。

这个三舅舅可真坏啊!

八一真想上去揍三舅一顿,可是——不敢。

她可是记得前世三舅就是被家里宠坏了,脾气特别爆,一言不合就打人。在自己家里住的那几年,大哥和二姐没少被他打。有一次还用烧火的木柴柈子打大哥,老妈兰花生气了,和他好一顿吵架。

算了,自己人小力弱的,还是不惹他为妙。

兰忠民和兰花两人顺着老鼠洞的痕迹一路挖下去,足足挖了一米半深,终于挖到了老鼠藏的粮食,里面都是粒大饱满的玉米粒,黄澄澄的特别诱人。

老妈兰花和三舅兰忠民两人用铁锹往外铲,装了一麻袋之多。要知道,那可都是玉米粒呀,一麻袋就有二百斤了,快顶上一个人一半的口粮了。

在这个洞里没有发现老鼠,兰忠民很不甘心。他又开始继续找起来,终于在下一个老鼠洞里,不仅挖到了许多玉米,还抓到了一窝老鼠。

这是一家子,鼠爸鼠妈带着七八个孩子,被兰忠民一窝端了。

田里的老鼠长得有点和家里的老鼠不一样,毛色灰黄,尾巴有些短,个头很大,大概是吃粮食多的缘故。鼠爸鼠妈真的是大啊,有家里养的小狸猫那么大个了,几只小老鼠的个头也不小,刚长了一层绒毛冻得瑟瑟发抖。兰忠民用绳子把它们串成了一串拎着走,鼠妈还试图咬断绳子逃跑,被三舅兰忠民一铁锹拍死了。

回到了家里,兰忠民在院子里笼了一堆火,开始烧起了老鼠,周围的小孩子都围上去看着。过了一会儿,火堆里传出了烧肉的香味儿,发出滋滋的声响。

“听到没有,这是老鼠身上的油发出来的滋滋声,闻到味道了吗?是不是很香?”兰忠民一边烧着一边解说。

“香,真的好香啊,比煮的猪肉可香百倍。”有孩子捧场地说道。

姥爷兰春林还躺在炕上病歪歪的,他生气地拍着炕骂着:“我怎么就养了一个这样的现世报啊。”

老妈兰花还在为自己的弟弟说好话:“他还小呢,小孩子心性,你可别跟他生气了,这段时间不是老实地待在家里,没有往外跑吗?还算是听话的。”

“哼,都是你和你讷把他给惯坏了。”兰春林气哼哼。

老妈兰花也不反驳,其实三弟小时候属阿玛惯得最厉害,就是因为三弟长得最像他。

院子里传出了一片欢呼声,八一迈着小短腿出去了,她扒着外屋地的门框,看着三舅舅从火堆里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来,等到揭开外皮,露出里面的肉,是那么的细腻,那么的白生,真的很馋人啊。

围着的小孩子们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一个个都馋的够呛。

兰忠民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来,片着老鼠肉开始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可能是觉得寡淡,又从兜里掏出了一点儿研好的咸盐末撒在上面,用小刀挑着在火上烤了烤接着吃。

有那小孩子挺不住了:“三叔,给我一口尝尝。”

兰忠民看到终于有捧场的了, 立刻片了一块递过去。

那个穿的破衣喽嗖的小男孩儿接过去老鼠肉,也不嫌弃烫,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好吃吗?”其他孩子一起问道。

“好吃,非常香。”小男孩儿用力地点头。

“给我一片。”

“也给我一片。”

“我也要。”

瞬间,围着的小男孩儿都伸出手去,小女孩们在三舅兰忠民吃老鼠肉的那一刻,早都吓跑了。

“别急,都有份儿。”三舅兰忠民转圈挨个分,转头看到了八一,“小八一,你也来吃一口。”

看着三舅兰忠民向自己走过来,八一尖叫一声,回头就想往屋里跑,结果被高高的门槛子绊倒了,把嘴唇磕破了。

八一疼得哭了起来,于是,姥爷兰春林拄着棍子出去,又把三舅兰忠民揍了一顿,把剩下的两个烧熟的老鼠也给扔进了猪圈里,便宜了里面的两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