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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自私

昼夜产生更替,清澈无比的弦月逐渐变得饱满,而月华之下,古堡之中,却是却少了夜幕时独有的宁静。

古堡内部,“人偶”所属的房门前,摆放着被精致的布料包裹着的方形物体,粗略看去,里面或许是盛放着某种事物的收纳盒。

包裹一共有仨,并未任何拆开的痕迹,其中一个包裹底部已然湿润,似是其内的某种液体产生了泄露,更是时不时弥漫着一种食物腐烂般地气味。

不知多久,也不知夜幕何时,一道体态修长且女性特征愈发明显地女性身影,手提着新的包裹,跨越台阶并来到了门前。

但她,佐伊.伊莉安娜并未选择进入房间,也未开口向着其内的事物进行呼喊,就只是沉默又无言地凝视着门口的三个包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佐伊.伊莉安娜神色担忧地摇动了三次头部,心中更是能够为对方此时的心理产生高度的共情,因为她……先前便经历过一件相似度极高的事情。

而她也不知借此遐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因这份遐想牵动了心中的何种事物,麻木且失去了少女独有光彩的目光逐渐变得怯懦,眼角更是产生了不算明显的湿润。

最终,她默默地蹲下了身躯,将手中的包裹放下,并将地上的腐水擦拭干净,便提起那三个之前放在这里的包裹,全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此地。

天色渐亮,阳光伴随着寒风透过破损的窗户,吹拂进了那本就充满了寒冷的房间之中。

希绪弗斯的眼眸中满是疲惫于沉重,他怀抱着“爱丽丝”,怀抱着那时不时产生着扭动,发出一道道诡异声响的人偶,身躯极其僵硬地以一种一成不变的姿势,歪斜着头部注视着对方,注视着怀中的事物。

而他得以保持体温的外衣正被套在“爱丽丝”的身上,体型的差距使得那件大衣刚好能够将将其的身躯尽数包裹,仅从膝盖处露出了光滑煞白的半截小腿。

不久,希绪弗斯似是感受到了眼光所带来的刺眼之感,似是才感受到自己已然是维持着这副模样度过了一晚,他才开始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发出道道清脆的声响,又感受着那不断作痛的脊椎,他还是选择站起了身子。

可他站起身子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活动身躯,也不是去寻找能够填饱腹中饥饿的食物,而是抱起了“爱丽丝”的躯体,将其放到自己的大腿之上,为其褪去衣物,从一旁拉过盛放着清澈之水的木桶,以满是污垢的双手,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起了“爱丽丝”的身躯,擦拭起了其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做完这些,他才再次将衣物为其套上,用那干瘪又沙哑的嗓音,以满是宠溺的语气询问了一声:

“爱丽丝小姐,我记得,你很喜欢洗漱自己的身体,还有遗漏的地方没有擦拭吗?”

就这么沉寂了许久,希绪弗斯像是听到了某种回应一般,以一种似是发自内心般地笑容再次“回应”了起来:

“爱丽丝小姐,你想出去散散心对吗?”

“我知道,爱丽丝小姐的身躯陷入了僵硬,不过,我会一直陪伴着爱丽丝小姐,也会作为你的双腿,带你前往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说罢,希绪弗斯将“爱丽丝”拦腰抱起,并有些卖力地站起了身来,可当他站直身躯的那一刹那,他的身躯便产生了明显的摇晃,而他的视线也是出现了片刻的空洞。

但好在,这一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也打开房门,踏出了房间,可在这一过程之中他却踢到了脚边的某种事物,并将其打翻在了地上。

只是,希绪弗斯的注意力并未产生任何地偏移,依旧是在身后怀中的事物之上,依旧是在那不断迈出的步伐之上。

他望着墙壁处从身后照射进来的阳光,与自己的身躯所映射而出的影子,用沙哑的声音喜悦道:

“爱丽丝小姐,你看,这墙壁被阳光所照射而出的色彩,是不是极其美丽?”

随即,他抱着“爱丽丝”,来到了那座家庭教堂之中,将其抱到了那满是裂痕的雕像之前,宛如一个想要证明某种行为,以此来获得认同的孩童一般,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爱丽丝小姐,你看,这是伤害了你的事物,我将祂的头颅砍了下来,将斧头钉在了祂的胸口,如果……如果我将其彻底摧毁,是不是就能让爱丽丝小姐清醒过来……?”

似是得到了某种答案,希绪弗斯并未给予自己思考的时间,便将“爱丽丝”放到了靠近最前排的座椅之上,快步地来到了雕像的面前。

他就像是找到了某种希望,找到了某种能够将这一切都“逆转”的答案一般,拔出了那钉在雕像胸口的斧头,一下又一下的挥砍在了雕像的胸口之上。

逐渐,他似是在这种行为之中得到了某种快感,感受到了某种在心灵之上的沸腾,面部表情逐渐开始疯狂,那狰狞的笑容逐渐无法收拢,最终,开始用尖锐的嗓音放声大笑了起来。

可那做雕像早已碎裂满地,已然无法分辨其原本究竟是怎样的事物,希绪弗斯却像是没有得到满足一般,开始砍砸起了触手可及的一切事物,不嫌疲惫地开始陷入了无止尽般地疯狂之境。

而唯一的“净土”,便是“爱丽丝”所在的那个长椅。

坐在长椅上的“爱丽丝”依旧是无规律地扭动着身躯,怪异无比地转动着眼眸,喉咙中发出扭曲的声音,面部动作诡异地作为了一个观众,注视着这一场本无任何意义的“独角戏”。

而希绪弗斯不知是感觉到了疲惫,还是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无趣,他将紧绷着的身躯松懈,环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最终,沉默无比地来到了“爱丽丝”的身旁,再次将其抱了起来。

他就这么抱着“爱丽丝”,手中紧握着斧柄,渐渐来到了古堡一层,来到了古堡的花园之中。

希绪弗斯环视了四周,又仰望着天空,毫无躲避地直视着刺眼的曜日,将脸颊贴近“爱丽丝”的头部,用嘶哑的嗓柔声道:

“爱丽丝小姐,你看,蔚蓝色的天空,与黄白色的太阳,还有绿茵的树木,我一直都在寻找这些事物,一直都认为这些事物的美丽应该让爱丽丝小姐亲眼看到。”

“是不是很美,这绚丽的色彩,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依旧是在喉咙中发出时停时顿的声响,而这些毫无意义的声音,却在希绪弗斯的耳中成为了一种答案。

很快,他来到了城堡的外部,来到了一颗较近的树木前方,将“爱丽丝”放到了一边,并为其稳固住了站立的姿势。

而他,也像是遵从着某种习惯一般,开始砍伐起了这足有大腿宽的树木,毫不停歇也不知疲惫地进行了这似是做了无数遍的举动。

随着纤维断裂的声响,树木开始倾斜,直至完全倒塌。

希绪弗斯也是下意识地将“爱丽丝”拉到了一旁,将其护在了自己的怀中,直至一切的灰尘散尽,他才看向了那留在原地的树桩,与“爱丽丝”的脸庞。

可是,他却在这一刻不知因何种事物而暴躁了起来,情绪狂躁了起来,语气更是变得无比地急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我都做了!都遵循着以往做了出来,为什么!爱丽丝小姐的意识还未恢复!”

“到底差在了哪里!差在了哪里?差在了哪里……”逐渐,他陷入了某种沉思。

而随着心中的思绪,希绪弗斯地面部表情逐渐从暴躁转为兴奋,从压抑中产生了希望,最终,他语气有些怪异且满是释然地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是差了手指,对吗?”

“对!一定是!”

说罢,他将斧头换至左手,将右手放在树桩之上,并单独伸出了那根熟悉的手指。

他面部的笑容愈发癫狂,眼部周围的肌肉朝着外部扩张,挥动着手臂,将斧头挥砍而下。

鲜血开始喷洒,并逐渐化为了细长的水流开始流出,而他却像是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一般,一脸满足地拾起了那根已被染红的手指,转过身来朝着“爱丽丝”的方向走了过去。

“爱丽丝小姐,你看!这是我曾经送给你的礼物,现在……现在再次送还给你,看这美丽的鲜血,就宛如你的眼眸一样令人陶醉!令人着迷!”

可“爱丽丝”依旧是没有任何地反应,更是没有接过手指的打算,只是用那缺少了一个眼眸的空洞倾斜着头部注视着她,又或许,只是在本能地望着前方的事物罢了。

他就这么维持着这种姿势,也不管不断流出的血液,等待了许久,思考了许久。

忽然,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意识到了对方所缺少的事物。

“眼睛……眼睛对吗!”

“一只眼眸不足以让你恢复意识,如果两只……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说罢,他伸出左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指对准了自己的左眼眶,眼眸之中的血丝愈发地明显,面部的表情也愈发地扭曲。

可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了急促,音调极高,且似是有着某种哭腔的呐喊声响彻在了他的身后:

“够了!希绪弗斯先生……请停止您那自我感动的玩偶游戏!请停止您那毫无意义的行为!”

听到声音,希绪弗斯转过了身躯,注视着来者的身躯,心中无谓地怒火似是得到了宣泄之处,开始咆哮般地反驳了起来:

“你凭什么说毫无意义!?凭什么?差一点!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滚开!不要插手!”

这一刻,佐伊.伊莉安娜的脸色变得无比惨淡,眼眸之中更是被无尽地悲伤与委屈所充斥,可她并未转身离去,而是更加强硬地斥责起了对方:

“您这样,让佐伊看不起您,我想,她也会因此而看不起您。”

“自我催眠并自我感动就是您的答案吗?还是说,这种自我摧残的行为能够让您的心里得到一丝地平衡?”

“平衡‘因自己残存了下来,从而意识到了只有自己就这么独自活着,从而产生的愧疚感?’”

“还是说,这就是他们,这是她让您活下来想要看到的画面?”

佐伊.伊莉安娜的声音愈发地强硬,内心也是愈发地悲伤:

“您即不敢死去,也不敢去反抗,只是在这里做着折磨自己,感动自己的愚蠢行为,您认为,就算您这种行为能够将她夺回吗?”

“好,行,就算可以,就算可以夺回,那么,您确定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一种负担吗?”

“您很自私,也很懦弱,更是幼稚!如果只是这样,如果不敢反抗,那就请痛快地死去,请不要折磨仍旧还在关心着您的人。”

佐伊.伊莉安娜的声音凝滞,随即语气柔和了不少:

“如果您不敢死去,那就请您清醒过来,请你……顽强的活下去,不惜一切手段的活下去。”

说罢,佐伊.伊莉安娜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径直地走到了希绪弗斯的身前,蹲下了身躯,并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手帕,眼中流动着泪水,为其包扎了起来。

而希绪弗斯也似是因内心中的脆弱被人点破,从而就此瘫座在了地上,陷入了久久地沉思。

他明白,他其实一直明白,自己只是陶醉于记忆中地世界之中,只是想要从以往做过的行为之中找到一丝地熟悉感,找到那抹已然被夺走的悸动。

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疯癫,只是选择了疯癫,也陷入在了这股疯狂之中无法自拔,也因软弱而无法逃离,也不愿去接受这残酷地现实罢了。

他更是自知,自己对于这片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深深地恐惧,无法迈出脚步与这个对他来说格格不入的世界进行交汇,更是无法克服内心之中的恐惧,就只是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地沉沦而已。

而就在此时,佐伊.伊莉安娜已然是包扎完毕,可眼中的泪水却是无法就此止住,语气之中的柔和却是始终存在:

“您……还感觉得到疼痛吗?”

希绪弗斯失神般地点动了头部,并未言语。

听到答案,佐伊.伊莉安娜抓住对方的手部,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靠近心脏处的部位,她的声音变得愈发柔和,且充满了愧疚:

“请感受心跳,感受着随着内心的起伏而产生加速的心跳,请感受这份……生命的象征,也请您……找到独属于自己的象征。”

“因为……您……没了任何的温度……内心之中,也是身躯之上……”

“还有,刚刚……我的话语重了,抱歉……”

他怔怔地将手部抽回,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得到的却是死寂般缓慢且无力的跳动,似是一成不变的跳动。

而他,也沙哑着说出了一句迟来的话语:

“抱歉,佐伊小姐,是我过于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