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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短短三个月不见,可却像是大半年没见那样。余夏兴冲冲奔过去,在阿袁面前站定,十分欣喜道:“阿袁!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是想大小姐你了嘛!”

阿袁笑嘻嘻道,露出两颗小小的尖齿。他俯下身子凑过来,手臂搭在余夏肩上:“按照话本里久别重逢的戏码,现在是不是应该——?”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万分遐想。

如果他有一条像无忧一样的尾巴,估计现在也已经摇得飞天了。

余夏撇过头看向搭在肩膀上的青年,反问道:“久别重逢的戏码是指什么?”

“就是,就是——”本来就只是插科打诨的阿袁突然被问住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就是……这样?”

他突然伸头过去,又想故技重施出发那晚的事情,但这一次可没那么顺利……“唔唔唔!别捏了别捏了!”

一只大手从背后圈了上来,毫不留情地擒住了阿袁的下颚,只听惨叫连连。大叔垂下眼睥睨这个总是得寸进尺的家伙,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想要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里?”

“诶……啊,没忘啊哈哈……”阿袁干笑着,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下巴。

“不过听你这意思……是不是只要你不在的时候就可以——”

大叔眯起了眼:“嗯?你想说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

短暂的闹剧告一段落,阿袁看向这个他短暂住了一小段的宅子,自然也看到了躲在门后的一大群小豆丁们。

他感慨道:“怎么说呢……感觉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吧。”

“确实……是发生了挺多事。”

余夏讪笑着,视线落在阿袁身后停放的两辆马车。她知道,前面这一辆是阿袁一直以来用力拉货的,但后面那一辆说是马车,更像是拖车,外观明显比较破旧的,上面放着着一个隆起的草坨——

注意到少女的视线,阿袁这才终于想起了回来这趟的用意。

“对了对了,说回正题。”

“其实这次本来没有那么快打算回来的,因为……跟大小姐聊过之后,已经不打算继续干这行了。所以这一路上都在努力还以前欠下的那些债。”

他说着叹了口气,走到那辆破旧推车前。

“我在借宿的某个村子里发现了一匹腿骨折的马……应该严格来说,是人马。”

也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阿袁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将盖在拖车上的草席掀开,只见一位神情恹恹的黑皮男子躺在板车上。

他的头发很长很蓬松,就像大部分马儿的鬃毛一样,上半身也十分健硕,看上去能跟大叔一比高下的身量——但最瞩目的莫过于下半身,纯黑马身和四蹄,其中一只左前蹄简单地缠着木板和绷带。

草席被掀开,男子的眼睛眯起,黑溜溜的眼睛看了过来。

“你们就是阿袁说的……?”

似乎阿袁有跟他说过关于余夏他们的事,人马男子显得很平静。

他支撑着上身想站起来,但骨折的前蹄只能让他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半跪着。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匹成年马匹的体型身高。

人马男子看向余夏,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脸色让他本该英姿飒爽的眉眼多了几分苦闷,但仅仅是看着这样的他,余夏还是能够想象到如果他飞驰在草原上该会有多么的英气勃发。

“我不想死……能请你救救我吗?”

他垂下了头颅,弯曲的脊背不断颤抖着。

余夏:“……”

她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应答下来,她只是看着男子受伤的那条腿,心脏像是被攥紧那般有些苦闷。

阿袁看她没反应,以为是有什么顾虑,连声解释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被人拖走说是准备打死。但是我从那些人手里买下来了,所以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夏回过神来,回以阿袁一笑。

“先进屋里再说吧。”

人马男子名为穆则远,与其他兽人相比,他们人马因为身强力壮跑得快的原因,待遇和地位要比普通兽人要好上不少……虽然也还是在人族手底下做工,但至少只要还能跑的动,那就必不会有饿死的那一天。

像穆则远这样世族三代都在同一个商队担任行马的人马,他自认为已经与商队的各位人族兄弟打成了一片,商队里的人没有因为他是兽人就苛待他,反而一直是以兄弟相称。

所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一次意外骨折后,那些人就开始在商量着怎么让他去死——

说到这里时,穆则远闭上了眼,拳头攥得紧紧的:“他们在我的饭里下了药,我晕过去了……再醒来时,阿袁救了我,他告诉我晕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阿袁在这个时候插进话来:“我看他只是腿骨折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是大小姐的话或许会有什么办法。”他看过来,笑容显得有些抱歉,“大小姐,你能救得了他吗?”

看到阿袁这个表情,余夏也能猜到他估计也是知道的——

马这种动物,腿骨折了几乎就约等于死亡。

马的身体结构和骨架注定了它们大多时候只能是站立的,腿骨很细,也很轻巧,所以一旦出现骨折往往都是粉碎性的。

而一旦其中一只脚受伤,便会使得身体失衡,其他三条腿承担了身体的重量,长期往久下去会导致本来完好的三条腿也会患上蹄叶炎。

而蹄叶炎对于马儿来说是非常痛苦的疾病,相当于让它们每时每刻站在刀尖上奔跑。

马的骨折先不说救治困难,预后也会很差。所以在现代,大多数养马场遇到马匹骨折的情况,都会为了避免马匹受苦,而直接进行安乐死。

余夏当时的沉默便是因为这个。

因为穆则远说他不想死。

所以她也只能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向阿袁,也是向着唯有一个想要活下去心愿的穆则远。

“我会尽全力治好你的腿,但是……”余夏顿了顿,对上人马男子的眼睛,认真道,“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你能忍受住吗?”

“……”

穆则远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双混有一些异域人血脉的深邃眼瞳散发出难以比拟的坚定。

“没有什么比死还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