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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以前发生过一场爆炸。”

他慢慢说着,一点点挖掘着记忆。

“直接将这里,沐霖城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现在这些废墟。”

“她……穹,或者说是四季,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很早就让舜带着所有人离开。我不愿意让她一个人面对,便悄悄留了下来。”

那时的千予还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心爱之人的毛头小子,怎么忍心离开她回到地面上去生活?

他藏在了沐霖城最底下,四季在这里造了一个他看不懂作用的装置,也是偶然的一次闲逛让他发现了它——像是一口水井,井口里却不是水,而是一团奇怪的蓝光,正往外源源不断散发着莹光。

他就在这口井旁边藏了起来,抬头往上看的话,能远远看到四季最喜欢待的那处高台,她时常站在那里眺望着沐霖城的每一处,那天也是一样,那站在那里,一袭白裙,就像立于神台之上的神明。

千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心脏就会被巨大的满足感包围。他下意识按住了胸口,那里正放着四季教他做的陶笛——因为她说她喜欢听音乐,他便想要学一门乐器,吹奏给她听。

如果这所谓的“危机”能够安全度过的话,他一定要在她面前展示一下他刚学会的那首曲子。

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沐霖城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唯有千予身后的那口水井发出了奇怪的轰鸣声……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天边那沉闷压抑的闷雷,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千予有些奇怪得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井口边上的一块牌子上的颜色慢慢变成了红色,有看不明白的图画在上面波动。

他有些奇怪地用指尖碰了碰,却在下一刻,难听的噪音在沐霖城上方响起,他曾经在四季的房门前听到过这种声音,滋滋的,沙沙的……刺耳无比。可这次的显然要比之前的响上十几上百倍,整个地下岩洞回荡着这股令人压抑的声音,让千予头昏脑胀,忍不住地想吐。

噪音中穿插着一道不似人类能够发出来的说话声,千予在持续不停的耳鸣中捕捉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代号:四季,公民序列号……二次违反了——规定,……将予以惩戒。」

「倒数五秒后,自爆程序开启。」

「5、4、3、2、1——」

那一瞬间,天地间归为寂静,任何声音都不存在了。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足以剥夺视力的闪光从白裙少女身上扩散,紧接着,便是让耳膜也为之穿孔的巨响——

“轰……!!”

那一瞬间,他所生活了近一百年的家园顷刻间被炸成了无数碎块坍塌而下,却在落下途中纷纷化成了碎末,狂风在巨大的岩洞中肆虐回转,将周围的一切都绞成了粉末。声势浩大,地动山摇,无人能在此处幸免,他也被震得咳出了一口血,仿佛全身都被碾碎一样,趴在地上,根本无法反抗这从天而降的压力。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头往她的方向望去,却见她被包裹在狂风和光芒的中心,四肢、躯体、皮肤、甚至于脑袋正在一寸寸开裂,再剥落下来,然后融入风中,化成灰烬——从头至尾,她都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仿佛遭受刑罚的不是她自己……直到,她低头看见了正在努力朝她爬过来的蛇族青年,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同的表情。

她伸出还完好的一只手,朝他喊着什么,可是她的胸腔变得空空如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用唇语告诉他:「别过来!快藏起来!」

“不要……!”

他想要喊出声来,可是声音却小得像是蚊蝇。他甚至也没有办法靠近她,狂风在拦他,石头也在阻止他,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遥远得一如既往,而这一次,也是如此。

他什么都做不到。

千予眼睁睁地看着她破碎成无数块碎屑,从那其中化出了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漂浮物,它也像是她的躯体一样被狂风利刃切割着,这一次,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哭泣,她的惨叫。她在痛吗……?

“穹……!不要那样对她!不要……!”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似乎是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唤,千予看见被切割开来的漂浮物碎末居然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狂风的包围圈并不断下落中。千予伸出了双手,那颗小小的碎光便飘到了他的手上,微微地闪了两下光。

“穹……”

沐霖城还在持续坍塌中,巨石碎块压在了他的身上,将寸寸脊骨碾碎,溅出一滩又一滩的血液,然后又很快恢复如初——他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脱胎换骨中,捧着心爱之人最后的一点微光埋入了黑暗之中,陷入了长达百年的沉睡。

“这就是我在那一天所看见的一切。”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时至今日想起来胸口还是会如撕裂般疼痛。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抬头,望见了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但是还好,一切都——”

千予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缓缓化作了无比欣慰的微笑,他顿了顿,碧绿眼眸里泛起了层层涟漪,“无所谓了,她回来了就好。”

“你……”

其他人眉头一蹙,对他口中的这个“她”心知肚明。大叔直接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目光沉沉:“你是说,余夏就是那什么……四季?”

“……”千予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们表情为何看上去如此沉重,“是。”

这一声是仿佛一锤定音那样在所有人心头上重重敲击了一下。大叔的声音也顿时变得沙哑起来:“你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千予喃喃道,眼中充满迷茫,“昨天,我晕倒之前,她亲口承认的。”

众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阿袁有些无语,问道:“那你晕倒之前是不是很难受,像是要死一样?”

“应该……?”

“也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大小姐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

这次轮到千予沉默了:“……”

“不,我觉得她一定就是——”

“她不是!”

无忧直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凌厉的金瞳直直地刺过去,像是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都在炸毛。

“我再说一次,她只是余夏,不是别的任何人。”

这是所有人相同的想法,特别是听到了刚才千予的叙述后,这份想法更是加固加深了一遍——他们的余夏可以不用是那么伟大,那么了不起的人。如果变得更强大的代价是付出快乐甚至是性命,那么他们宁愿她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千予看着隐忍不发的狼人青年,喉结滚动着,没有再说任何话。

“唔……”

这时,被好几件外衫包裹起来躺在地上的少女突然发出了几声隐忍的嘤咛,顿时引得所有人看去——

只见少女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缓慢,像是刚出生的小鹿幼崽那样,四肢不听使唤,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余夏!”

几人连声唤着她的名字,无忧更是第一个奔过去要搀扶起她。可是,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眼睛时,整个人如遭雷劈似的僵在原地。

她抬起头时,那泛着淡淡蓝光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那眸光深沉似海,又如岩石般坚硬,即使唇角微微扬起笑意,那眼底却始终映不出任何人。

“你不是她。”

大叔断言道,攥紧的拳头用力地指节泛白。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