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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疑惑暂时还得不到解答,因为送来的病患越来越多,传染得不到有效制止,这个无名的山中村落从一开始的只有老人小孩感染到连青年人也被传染上,仅仅只花了半个月不到。

不算太大的医馆外围支起的竹棚越扩越大,躺在竹席上的病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的症状一开始还不明显,只是精神不振外加咳嗽发烧。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最初那一批年纪稍大的老人已经出现了惊厥和昏迷。孩儿啼哭不止,终日嗅着恶臭的药味,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渐渐的,无人再有闲心嬉戏打闹,病人们麻木地喝着一碗又一碗的药,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日益消瘦,身旁躺着的人也——

直到第一具病死的死尸出现,那是村中一位年近80的老者,未患病之前老当益壮,上山砍柴下地插秧通通不在话下,可自从染上病后,似乎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腰脊背弯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老人布满斑点的佝偻身躯静静地蜷缩在竹席之上,稀薄华发贴在脑袋上,轻抚着他眼角的皱纹和泛青的皮肤。老人的表情并不安详,是含着疼痛走的,谁也掰不开他紧紧握着的拳头。

“又死人咯……”

“完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娘……我身子好痛……”

“乖,别看了,睡觉吧。”

这并不是村里第一位病死的人了,但村民们的反应要比之前更加绝望。

他们之前靠着史大夫的良药渡过一劫,原以为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好,可是却没想到,一场天灾加剧了他们的毁灭,不仅冲垮了房子,也冲垮了他们的……希望。

连史大夫的药都没用了,他们真的……还能撑过这个冬天吗?

最终,老人的尸体还是林武卷着竹席扛到山上去处理的,本来余夏也想去帮忙,可是林武却拒绝了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去帮帮史晏清。

“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去那边吧。”他说,眼眸中泛起悲哀,“史大夫他——”

余夏望过去,发现穿着一袭竹青长袍的束发男子被村民们围起来,并不是在争吵,也不是在质问,只是用他们一张张苍白的,染着病容的脸无助地望着他们唯一的医生。

妇女抱着孩子,青年扶着父母亲,颤抖着嘴唇和身子,凹陷的眼窝里,眼珠子充满了血丝。

“大夫……大夫,我不想死……”

无力的哀嚎。

“大夫,孩子们都还年轻,他们、他们……不能就这么——”

悲戚的请求。

“我是无所谓了……死就死吧……”

绝望的叹息。

“依我看,这史大夫就是个假把式,不仅治不好病,还越来越严重……说不定这病就是——”

恶意的谣言。

每一种声音就像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朝他贯穿,仿若有上亿只蚂蚁从脚底开始撕咬起他的躯体,刺痛、酥麻、麻木……它们如同涨潮一般渐渐淹没了他,冰凉刺骨,疼痛难忍。史晏清捂着嘴,渐渐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胸膛在抽痛,声音在远去,就连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模糊——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用尽了他所能用到的一切办法……

为什么还是没能救下任何人……?

身体……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史晏清感觉身体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之时,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

“大家还请稍安勿躁,良好的心情也是治病的一种药材。”稳重的女声如神音一般从天而降,伴随着一股温热清新的气息包围上来,史晏清用最后一丝力气抬眸望过去时,只能见到她的略显瘦削的下颚线和……黑眸。

“先生的药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家都能够痊愈,他这些天为大家都做了什么大家都有目共睹,甚至现在也……”

“他救过你们一次,就绝对会救第二次。还请大家不要轻易放弃,这是一场持久战,而先生……是唯一一个能够拯救大家的医师。”

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竹棚内陷入了一阵久远的沉默。

村民们被病痛折磨得心力交猝,情绪暴躁失落可以理解。他们虽心底烦躁,但她说得对,他们这些天住在这儿也都看到了,史大夫为了他们几乎是住在灶屋里熬药了,如今脸色更是苍白得比他们这些病人都还要可怕……史大夫是两年前来到他们村里的,那时的他自称是四处游历的赤脚医师,无意间闯入这片山村,一住就是两年,其品德和心性在这些年间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谁不知道史大夫是个真真切切的医者仁心?要他们如何还能再说出责备的话?

村民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复,无需再多言。余夏掺扶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男人进屋,将他搬到了床上。

“小夏……不能停,灶台上还有……”

可男人却始终不肯乖乖躺好,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身子实在虚得厉害,连撑起身子地力气都没有,差点一头撞上了坚硬的木板。

余夏赶紧用手掌接住了他掉下来的额头,束发早已散开,落了一床,无血色的脸庞和乌发,像一朵绽放在宣纸上的墨花,美,但却脆弱。

她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替先生看着的。”

“咳…咳咳……!”可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史晏清又咳了好几声,似乎是要把肺也咳出来那样,震得床板都在晃动。

一口乌黑的血落在了他的衣袖上,瞬间在竹叶纹上晕染开来,刺眼的一片。

“先生!?”

“无……咳咳,无碍。”

史晏清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唇上染着一层血迹,是这副水墨画上唯一的色彩。

“药方里的最后一味药……我告诉你,放在哪里……”

他缓缓抬起手,卷起了宽大衣袖,露出底下……缠着一圈圈绷带的手臂。

绷带很新,但是沾着血迹,像是才刚绑上去的那样。

“乌灵……就是我的血。”

“吾乃师承南山阴翳巫医一派……从小尝遍百草,与药人无异……我的血可解百毒,治百病……”

他大口喘了一声,像是接不上来气口似的。

“且拿把刀来,药……还需最后倒入我的血……”

他解开了缠在手臂上的绷带,洁白的布带滑落,暴露在她眼中的,是一截布满了可怖刀口的手臂,多到数不清的伤疤爬满了皮肤,有的已经结痂,而有的……还在流血。

史晏清毫不犹豫地扯开正在愈合的伤口,淅淅沥沥的血液便从伤口中溢出。

他抬起头,朝面带震惊的女子微微一笑。

“快,快去拿碗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