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刚过完元旦，秦立就从安市自驾回永镇。
自从工作后，他每年大约回永镇三四次——春节、清明节、中秋节这三个节日必回，其他时候，如果奶奶打电话来说想见他，他也会尽量抽空回去一趟。每次在家待的时间基本也就一个星期。
他的房间始终保持着原样，小时候用的写字桌、书架、书架上的四驱车和漫画什么的都多年如一日。
叶菊在世时，他离家后和回家前，叶菊都会帮他打扫。叶菊不在后，奶奶也会时不时帮他拾掇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奶奶似乎也拾掇不动了，秦立回到家，会明显感觉到自己房间裹了一层灰，他便只得自己动手搞搞卫生。
现在，1月21号才到除夕，他提前半个多月就打道回府。
今年这个春节有点特殊。
林新月那边，她今年就要博士毕业了，春节她有两个星期假期，秦立想好好陪陪她。
至于出路，林新月已经拿到了中科院名下一家化学类研究所的offer。
这并非突如其来的事，而是林新月多年来苦耕不辍的结果。林新月告诉秦立这个消息时，秦立既意外，又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淡定。
他知道林新月很牛批。上一世是还来不及意识到这一点，和她分开时，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这一世，和林新月在一起越久，他就越感觉得到林新月的牛批。
可他没想到林新月牛批到这个程度。
他居然有一个中科院的女朋友。
说出去别人怕是要以为他在吹牛逼。
秦立已经打算好了，这个春节就向林新月求婚。
然后，带着林新月到奶奶跟前，跟奶奶说，她有孙媳妇儿了。
上一世，就在春节前一个星期，奶奶与世长辞。
他们还来得及。
对了，林新月的高中同桌褚丽丽，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如今和齐建军同学的二胎都上小学了。
两个昔日的好姐妹，一个走上科研之路，一个忙于经营家庭，平日几乎不再联系，但林新月每年春节回陵城，都会和她见一面、吃个饭。
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她们却都在某种程度上佩服，甚至有几分羡慕对方。
此外，还有一件事。
秦志国猝不及防地告诉秦立，秦翔休学了。
秦翔目前正上高二，理论上明年高考。
这些年，秦翔长得很快。秦立每次回家，都感觉他变了个模样。个子很高，这点像秦立，然而瘦得像根竹竿，不知道的以为家里不让他吃饱。性格估计是高度遗传了叶菊，用2023年的话来说就是极度社恐，i人石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自叶菊突然病逝，秦立就感觉秦翔给自己罩了一层结界，不仅生人勿近，他这个有一个血缘关系的哥也不能近。
秦立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孩，从一开始就不熟的兄弟俩这些年来越来越生疏，秦立回家，给他买点礼物，塞点零花钱，他怯生生地叫秦立一声哥，秦立若是心情好，就逮着他尬聊几句，也就这样了。
至于秦翔的学业，小学还不明显，一上初中，他就用实力证明了他是个学渣。
秦志国不能说不上心，像当年严兰珍管秦好那样，给秦翔请家教，却完全没有什么卵用。重点高中自然是没戏，上了一所在普通高中里都算是末流的学校后，还休学了。
秦志国说，秦翔这小兔崽子竟然嚷嚷着不想高考了。
气得秦志国七窍生烟。不高考？拿着一个高中毕业证，他想干嘛？继承家业吗？
秦立以为秦翔最多考一所不那么好的大学，这也没什么，不是必须当学霸才能拥有美好的人生。但高考都不想考，属实是过分了点。
秦立要回去看看秦翔到底啥情况。
从安市自驾回永镇大约四小时左右，路上的休息时间，秦立会在手机打开各种短视频平台，日常刷视频。
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秦立每天都会看一两个象棋类的小视频。随着工作越来越忙，他没什么时间认真去找人对弈，于是选择当一个快乐的云玩家。
反正看了就感觉自己会了，是不是真会，不重要。
刷完象棋，便去巡视自己公司旗下网红的近况，再刷一刷别人的大热视频，看看大市场最近又在流行什么。
既是消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互联网瞬息万变，每天都要紧跟时代的脚步。
这天，秦立第N次刷到了那位有名的美妆博主——欧姐。
欧姐的视频秦立从来没有看完过，实在是绷不住。
但这条视频播放量将近五百万，秦立艰难地纠结了两秒，本着敬业的心态，点了进去。
这条视频的内容是，欧姐的大脸怼着镜头，从纯素颜开始，一边化妆一边唠嗑，唠嗑的主题是回答最近收到的一些私信。
有一说一，欧姐的纯素颜，真的丑。
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皮肤暗黄粗糙。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这种长相其实算正常。
秦立就这么看着欧姐一点点往脸上抹东西，刚开始还没太大感觉，视频进度条过半时，秦立微微瞪大双眼。
视频进度条到四分之三时，欧姐的皮肤已经变得白嫩又光滑了，眼睛虽然还是小，但深邃有神，鼻梁更是立体且挺拔。
这叫化妆？这tm是换头术吧？
秦立忽然get到了这类美妆视频的魅力。
他对化妆依旧没兴趣。但有一种见证奇迹的快感。
就在视频进度条即将拉到底时，欧姐念出了最后一条私信，这条私信的用语非常不友好，大意就是问欧姐为什么这么娘炮还要出来恶心别人，丢男人的脸。
欧姐对这类攻击大约早已见怪不怪，十分从容，以一种阴阳怪气又略带幽默的语气念完，脸朝着镜头一怼，“这位——咱暂且推断是雄性碳基生物，和我同属一个性别委屈死你了是吧，但是没办法，看清楚了——”他说着，猛地举起一张小卡片，那竟是一张打了码的身份证，只露出了姓名、性别、出生年份和大头照的部分，“我身份证上写着性别男，看到了吗？我是可以和你进同一个男厕所的。受不了？那你憋着吧，气不死你的。”
正一边炫可乐一边看视频的秦立，一口可乐全数喷在了手机屏幕上。
不是因为欧姐这番话。
而是因为，欧姐那张身份证的姓名栏上，写着“欧锐健”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