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站在灯下，暖光并没有柔化他的表情，反而令他的脸色异常冷硬。
他就那么静静望着从夜色里穿行回来的女人，揣在大衣兜里的指甲，死死掐着手指。
他看着她走近，甜蜜的笑容在与自己四目相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
闻祈定定站在那里，双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他想喊她一声，却觉得喉间滞涩，发不出声音。
直到女人猛地顿住步子，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闻祈才瞬间醒神，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沈瑶！”他迈开长腿，走得极快。
“沈瑶你站住！”他伸手抓在她的手腕上。
沈瑶想甩没甩开，脸色难看地停住，“闻祈，你怎么在这里！咱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什么时候说清楚了，”闻祈紧紧盯着她，艰涩地说，“你都不给我一个谈一谈的机会。”
沈瑶万分不理解，闻祈曾经是多么孤高清冷的人啊，说一不二，最鄙视死缠烂打的行为，为什么现在他自己变成了这样？
“没有必要了闻祈，我们过去了，我不爱你了。”
闻祈身形一滞，眼眶瞬间红了。
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沈瑶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伤透心不要他了，但恐慌撕扯着理智，他不愿往下深思，咬牙道：“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你还没有原谅我是吗？”
他倾身不容她拒绝地把人抱住，声音发颤，“瑶瑶，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猜，你给我个机会证明。”
沈瑶恼得不行，用力拉下他的手，推开他。
“闻祈，你能不能别发疯！”
“或许我就是疯了吧，”闻祈看着她，说得很艰难，“从当年你要跟我分手我就疯了……”
沈瑶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饱含情绪的眼睛。
卑微而炙热，隐忍却又疯狂。
就跟闻祈这个人一样复杂。
沈瑶愣了愣，逃避掉他的目光。
“沈瑶，我没有办法不爱你。”他又想来抱她，被沈瑶闪身躲开。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过吧，当初我多喜欢你，你偏偏对我忽冷忽热，我们离婚了你又来纠缠，你真以为我会永远围着你转吗。”
闻祈双肩发颤，嗓音干涩沙哑：“对不起，以后我来围着你好不好？”
沈瑶闭了闭眼。
闻祈这些话她并非全然没有触动。
但并不是因为还爱着，而是怅惘那段逝去的美好时光。
青春啊，人能有几年青春呢……
沈瑶鼻腔发酸，眼角有些潮意，但她语气是平淡的，“我有男朋友了，没有在骗你。”
闻祈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疼得他想哭，“你是在气我吗瑶瑶，你又和他在演戏气我对不对……”
沈瑶眸色暗沉，轻轻抿了抿唇。
“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就不信呢。”
闻祈怔然，喉咙紧得厉害。
是，他看见了，看见那个男人把她的手拉进自己的衣兜里，普通又平常的小动作，在他们婚后一年，他一次都没做到过。
无力感再次涌上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无论他如何握紧拳头，如何纠缠，依旧留不住。
“人的感情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闻祈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沈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
而是得到了，又失去。
沈瑶见闻祈情绪平静下来，转身便要离开。
“为什么是他。”
寂静的夜里，闻祈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清冷，“为什么是韩清嘉？”
“你当年，真的没对他动过心吗？”
沈瑶转身，难以置信地望着闻祈。
闻祈心都在抖。他知道问出这句话，会杀死两人的所有美好，但他还是问了。
可能是不甘心，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沈瑶面无表情，“没有。”
闻祈轻笑。
心脏又酸又疼，但他近乎自虐地又问：“现在呢？”
沈瑶面色未变，只有语调柔和了几许：“很喜欢他。”
闻祈还是笑。
沈瑶偏头不去看他猩红的眼，便听见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韩清嘉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吗？”
“那你告诉她，我心里的人是谁。”
“……”
沈瑶惊愕抬眸，远远的，与树荫下站着的一个人对视了。
“韩清嘉？你怎么回来了！”看见他的一瞬间，沈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朝他走去。
韩清嘉几步过来牵住她，以护卫的姿态盯着闻祈。
闻祈盯着两人的手，咬牙道：“韩清嘉。”
韩清嘉懒散地笑了笑，“闻祈，说说看，我心里的人是谁？”
闻祈被他问得眼神一闪，紧紧抿住唇。
“他背地里还跟你说过这种话呢？”韩清嘉低头问沈瑶，“你怎么都没问我？”
沈瑶沉默了两秒，“谁没个过去呢，你不介意我结过婚，我更不会纠结你以前喜欢过谁，我感受得到你喜欢我，所以以前不重要，只要以后彼此忠诚就好。”
韩清嘉原本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沈瑶倒想得很开，一点儿醋劲都没有，反倒把自己整得心里一闷。
他舌尖在下颚抵了抵，哼笑道：“你倒是大方。”
沈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不爽了，但此刻也顾不上细问，扫了眼闻祈，小声道：“我们走吧。”
“嗯，我先送你回去。”
“韩清嘉！”闻祈被他俩亲密自然的举动激起怒火，烧得他失去理智，“你别走。”
韩清嘉停住脚，回头看他。
闻祈逼自己不去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哑声质问：“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需要跟你交代吗？”韩清嘉嗓音天然的懒淡，当他不高兴的时候，听上去就会格外冷漠。
“你这么做，拿我当兄弟吗！”
韩清嘉扬起一边眉梢，“兄弟？”
“我们认识十几年，你从我这里把沈瑶抢走，对得起我？”
韩清嘉觉得他有点可笑，这时候居然来叙兄弟情？
他眸色变得深沉，反问：“那你呢，你对得起我？”
韩清嘉个子比闻祈高一点，睥睨地看着他：“闻祈，做人不能太卑鄙。”
“那双黑舞鞋，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