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肃静。”主持台，联合异界代理人敲击着桌子上的小木锤，他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厚重的老花眼镜，枯松的手指捻着稿子，所有人就座后宣告会议开始。
“这次临时会议的议题是——关于内陆虚无资源外泄后续问题处理的若干事项。下面按照字母顺序，介绍重要列席人员。五方代表，兔方代表烈常少将、杜宇生先生，鸡方代表康奈尔·坎贝尔伯爵、梦露女士，熊方代表妮娜·伊万诺夫娜·乌尔里希娃少校，鹰方代表……超能协会代表……，异联盟代表，……三教代表……”
博士跟着一老一少站在右侧的辩证台上，有些紧张。上次出席这种场合还是多年前的科学学术大会。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种大人物的场合，他能发挥什么作用。
……是不是搞错了？我为什么在这里？对面不是北城有名的华医生吗，他要做什么？呃，他摘下口罩还真是面目可怖……
正胡思乱想着，主持人终于念完了主要出席的各方势力代表名单。
“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请内陆代表为我们解释一下虚无文明的起源。”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博士这桌。
墨家老人拍了一下博士肩膀。
“啊？”博士一个激灵。
幻瞳在一旁小声道：“博士，该你了。”
“呃，这个，虚无与其说是一种文明，不如说是宇宙外界的某种势力入侵，只不过是远古时候的祖先与他们争斗，留下的财富……好了，我说完了。”博士脸红脖子粗的现编了一通。
现场尴尬了一瞬，这显然是没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内陆方面的解释真是……咳，直击要害。”主持人强行解释道，“事实上，我们知道的大多数异能资源，都是来源于我们科学无法解释的文明。具体的虚无资源外泄问题，请大家看手中关于这次虚无事件的资料，不再进行赘述。下面进行会议第二项，请华医生为大家揭示虚无之灵的本质。”
展台中心被工作人员推上一个巨大的玻璃立柜。
“首先纠正一下，揭示虚无之灵的本质这种说法是谬误，我只是展示一下目前对它研究的进展。”
脸上一道狰狞位于左下颚，缺少半只右耳的华医生穿着白大褂，沉稳的走到立柜边，向大家鞠了一躬，伸手触碰一下立柜中间的按钮。
“众所周知，任何体系的异能传承皆需有形或无形的触媒。而虚无体系的媒介，正是这样的虚无之灵。为了方便大家看清，我把感应场的边界加了灯光效果。”
立柜透明的玻璃壁随机出现了一圈圈波纹，随着华医生拍打，仿佛里面的虚无之灵受到惊吓，往立柜另一边游去。随着它的游动，全息投影技术捕捉到一团拖着尾巴的云团轮廓，另一边的玻璃壁上印出触点般的波纹。
“实际上如果我们用手去触摸，它更像一团空气，我们用灵异场将它禁锢，才得以看到它一点存在的身影。”华医生在展台中心侃侃而谈，清澈的眼睛眼底的神色却是某种狂热，“是的，如你们所见它像是某种生命，而它甚至能发出5-15赫兹频率的声音，有如生命活动，天呐，这是怎样一种生命形式存在……只不过人的耳朵一般只能听到20-赫兹的频率，而它发出的声音又十分微弱。”
“现在，我把它的声音放大给大家听听，看看有没有哪位能人异士恰好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聆听它美妙的声音。”他调节了某个旋钮，巨大的会议中心顿时落针可闻。
大人物都不发声，后排的代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肃静的气氛大概持续了十多秒，没有人表示听到了某些声音，也没有人表现异常。
“……嘤……”
唯有梦露的瞳孔稍微收缩，她听到了这声虚弱的嘤咛。
啪！一声击掌，吓得它疯狂嘤咛。
“很遗憾，没有听觉天赋的异能者到场。”华博士不甚在意的拍了下手，“不过没关系，我专门将低频的声音调制到人类喜欢的1000赫兹范围，大家再听听。”
“嘤……嘤……”
这下全场都能听到它的声音。
“多么美妙的声音像精灵在歌唱！”梦露身边的肥胖伯爵赞美道。
“这种声音我听多了，通常害怕的小鹿也会发出这种鸣叫。”鹰钩鼻在牛方的代表席上冷冷说道。
“呃，我一般喜欢美酒和咖啡，打猎这种粗鲁的运动还是很少做。”伯爵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看了一眼梦露。
但是端庄的国际名媛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悄悄压下心底的炙热，心想待会有的是法子与她互动，一想到这里，邪念又起，赶紧喝了一口鸡尾酒。
“只是证明它的生命性是不够的，关于它的存在形式，人类是否能借此实现意识转移，借此永生的课题，以及更广的研究，真教研究所正在进行，不知贵教有何指示？”华医生是属于影教的研究员，这时候稍微透露出竞争对手的方向，显然是有所图。
“目前为止，无可奉告。”即使是这种联合异界组织的会议场合，真教区域的代表依然是一贯强硬的态度。
华医生讪笑一声，也不尴尬，继续介绍道。
“下面，是重头戏。”
随着他拍两下手，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汉子被送到展台上。
一个立体的框架刑具，将他人立拘束。
了解影教作风的人，大概猜到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很多人还不知道华医生的隐藏身份，所以观众席上传来一些细碎的讨论。
博士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谓。
“这是要干嘛？”
“也许你还没有看完手中关于虚无事件的报告，不过不要紧，大家听我叙述一遍。”华医生将一个中间部分是透明的头罩戴在犯人头上，原本有些麻木的汉子眼神露出惊恐，但他重要的活动关节都被铁箍牢牢控制着，只能细微幅度的挣扎。
“虚无体系与绝大多数异能传承一样，被它选中也需要得到适配，自然情况下这种适配性万中无一。”
华医生拿起一个长杆形状的工具，端头是一个精致的圆环，将它伸进立柜。调节某个开关，柜形的拘束场缩小套在圆环上，变成球状，在缩小到圆环内径大小。由于音频调制还没有关，全场都能听到虚无之灵哀痛的嘤嘤声。
“没事，这小东西可以缩小到任何大小。”说着调了一下长杆上某个开关，圆环延伸出一个球形的电场将虚无之灵包围。
他将虚无之灵取出，圆环的部分刚好套在囚犯的头罩上面，头罩激活，虚无之灵便与囚犯的脑袋禁锢在一起。由于离开了立柜，众人再也听不到它的声音，除了梦露。
“如大家所见。虚无之灵与他并不适配，它在挣扎的想要逃离。你们看这繁乱的触点，多么十恶不赦之徒，连精灵都不愿跟他待在一起。”
还是全息投影在头罩上的光影，透过光影是囚犯慌张的神情。
“他犯的是死罪，在法律上已判死刑，做过多起强奸杀人案，绝境之下殊死一搏，潜入影教基地想要窃取异能资源，在当时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华医生虽然是影教的研究员，但谈论到影教的时候并没有感情。而他拿起刑具，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狂热。
“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实验材料。女士们，接下来的一幕可能有些血腥，还请稍微闭上眼睛。”说着他激活刑具上的高压水线，手起刀落，像切豆腐一样的切断囚犯的手臂，鲜血涓涓流出。
“啊——”闷沉的惨叫从头罩中发出。
博士喉咙干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也应该闭一下眼睛。
“嘤嘤嘤……”梦露听到虚无之灵的情绪发生变化，害怕中更多的像是焦急。
哒！巨屏亮起。
“大家请看大屏幕。”华医生单手抓着囚犯断掉的胳膊，巨屏上超清展示着两处光滑的伤口切面。
他将囚犯头罩的电场关闭，瞬间上面的触点消失了。而于此同时，巨屏上被拼接的伤口切面之间肉芽横生，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伤口蠕动，随之而来的是囚犯持续的惨叫。
“多么神奇的修复能力啊，这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华医生发出如临梦幻般的感慨。
“顺利的话，他不仅能修复手臂，还能觉醒异能。这样的虚无之灵，正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实验证明这样的成功率高达50%……而且，现在杀死他，虚无之灵并不会消失哦。”
影教区域一名代表一跃而上展台，顺手拿过刑具砍掉了死囚犯的脑袋，带着特殊戒子的手往虚空一抹，重新投入到立柜中。
“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虚无。”影教代表重重说道，冷冷的看了一眼医生，重新跃会台下。
华医生莞尔一笑，不甚在意。
鲜血溅了两米高，博士身躯止不住颤抖，一阵恶寒。
立柜重新焕发光影，发出虚弱的嘤咛。
梦露能感觉到它的悲伤。
议会厅小心的议论纷纷。
工作人员上来迅速处理尸体，小心翼翼的搬离立柜，并清理现场痕迹。
“肃静，肃静。”主持人像是刚睡醒，继续念道：“下面进行会议第三项，请兔方就违规环北术数公约，单方面私自泄露虚无体系异能资源，破坏异能界和平，让普通人也能轻易获得异能，极有可能对社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作出检讨声明，并提出可行补救措施和方案，由众代表决议。”
博士愣住了，难怪烈常将军一直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现场顿时有些压抑的氛围，这是要问责兔方了。
鹰方代表阴恻恻道：“兔方真是下得一步好棋。十几年来推行什么探索风尚计划，在荧屏上播报探索队风光经历，我方一直好奇是什么割韭菜的新方式，原来是为了激发全民探索热潮。现在巧了，虚无之灵可能跑到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里，再泄露一下相关信息，让年轻人去探索，马上获得异能的人多了，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异能界的存在。”
“在灾难面前，我们想瞒也瞒不住。”墨家老人说道，他代表的是异能局，是异联盟在内陆的分部，虽然实际上是挂名性质，但是有维护联合异界的义务。
“呦，灾难？灾难怕是你方制造吧。”鹰方代表好整以暇。
“你不要血口喷人。”幻瞳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怕是异能局缺人了，想要多招点新人。也不怕狼多肉少，异能界再遭受一次灭顶之灾。”肥胖伯爵下场针对兔方。
“够了。”兔方代表严肃打断这些没意义的争执，“虚无体系泄露纯粹是王祭鹤个人的行为，与我方没有任何干系，道歉是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大不了以后任何决议你们都别想通过。”最后已经是威胁的语气。
“咳咳。”主持人打了个圆场，“检讨就不作了，补救方案还是给大家说一下吧。”
杜宇生这时候站了起来，“下面由我代表我方公布补救方案。前期采取的网络舆论措施取得圆满顺利，不再多说，网上已经基本消除影响。但有渠道了解过相关信息的人，肯定有一部分会秉着试一试的态度寻找虚无，以及虚无之灵也会自主抉择一部分人，于是主要针对这一部分觉醒异能的人进行控制，避免进一步扩大影响范围，我方决定申请出动一千名异士成立五百支小队，在世界范围寻找这部分人，用科学手段解释或者虚构他们经历的超自然现象，消除他们带来的影响，并控制、回收他们的异能，维护社会的稳定。”
“我把它叫作——虚无虚构计划。”
全场哗然。
“这可行吗？”
“不知道，理论上可行。”
“现在的人这么好骗吗？”
“我看难……”
叽叽喳喳。
只有博士瞪大了眼睛。他们，是的，他们所有人，除了他以外，竟然没有人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对。
……控制、回收，消除影响？他们把普通人当什么了，随意宰割的猪羊？
博士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这一刻比那个死囚在他眼前被残忍的杀害还要令他窒息。
他就像一个平民，闯入了全是狼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