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山觐见古道上，天干地支出动七者结阵成型，青儿周围的空气都压得凝固。
“圣女大人，束手就擒吧。”正面与青儿对峙之人身穿灰袍，周身围绕无形之焰，中青年模样，眼神复杂。
灰袍之人代号强圉，作为阵中的执阵人，并不想伤她；哪怕圣女从承认“叛徒”爷爷的那一刻起，已不再是圣女；或许更早些时候……她从气运流失的那一刻起，冥冥中已经跌落圣女位，这是“缥缈之上”才能感应到的事实，只待掌圣大人出面“撤销”圣女职位。
但是天干地支是为了对付那支异族的战力，应该用在圣战战场上，并不是用来内耗的……强圉这么觉得。
对面“圣女”给了他一个玩味的哂笑。
阵中盾位预警，七位一体，共享灵觉，顷刻间强圉心中大骇。
什么！
见青儿只是一跺脚，地面生莲，莲生木刺，朝四周散射。哪怕他们七人有所警觉，立即向后方倒跃。可是于空中，木刺出土，如弩箭出弦，足足丈余的箭矢，追上七者，爆开磅礴之力。
噗！轰！
旁人只听到莲木出土声与爆炸声响在一起。
箭矢化作木屑尘埃，弥漫浓烟。
七人于浓烟中坠入地，好不狼狈。
“怎么可能——圣……呃，妖女这么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望月台上，一位面容清矍的老人突兀出现，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径直进入掌教的封锁空间。
“虽说入元境方始问道，自身场成域，息听天地，巫术脱离形术，但七‘者’的封锁之阵又岂是这么轻易突破？怕是初入此境的元老都做不到这一点。”掌教与医药二老正说道，稍微偏头，对于清矍老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难道九步成圣真的有这么玄乎，她还没有‘问道’才对？”祭医老人盯着曾经的徒孙女，心中幡然不是滋味。
“或许，只是她天生近道。”来人出声加入这场讨论。
“谁？”祭医警惕转头，看清楚来者后才重新平静。
“掌圣大人。”巫药婆婆见之稍微行礼。
“难道？是她——？”祭医老人反应过来，瞳孔震颤，说出那个不可能的猜测。
“神……婴？”
“可惜，她并不是。”掌圣依旧闭目苍颜，轻轻摇了摇头，鹤发雪须，根根摆动。
“在她五岁的时候我做过验证……”掌圣稍微透露过去在青儿身上发生的辛秘，“当年青山……还是圣子，带回青儿时，她还只有两岁，却已查出她根骨不凡……”
随着在场的五位老人灵觉展开，周围天地失色，时间宛若暂停流转。
掌圣说出当年鲜为人知的真相。
“那一年，圣泉山上闹蛇灾，百蛇出洞，周围的几片村庄都受了影响。诸位还记得？”
“确有此事。”
“万物有灵，灵蛇护主。青儿罕见的玄冥蛇阴体，随着长大，兽域觉醒外泄导致。只是青山是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捡的她，哪怕体质非凡，襁褓婴儿时却是孱弱，故从小落下病根，体质有缺陷。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以天地灵气自行倒灌残幼之躯。为救她性命，青山托我交接‘圣子’权位，又耗尽圣泉山百年火行精气，封印她的体质。”
“难怪……”
听闻内幕，祭医老人长出口气。
“只是眼下，青儿不知经历了什么，褪去了蛇阴……”掌圣其实也有些疑惑，视线偶然间落到一个年轻人身上，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阴阳调和，破而后立……成就玄冥体。
“虽然不是神婴，但‘玄冥’二字，已经超出世人太多。”掌圣内蕴星空玄奥的瞳眸张开，神情有些担忧，“若是逼迫得太过，只怕计划生变。”
“此间益弊，我自会定夺。”掌教一步跃出，光阴重新流转。
掌圣不再多言，无声叹息。
一切……为了圣战。
……
觐见古道传来经久不息的爆响。
天干地支再次倒退，神情严肃。
青儿站在阵心，甚至连一步都没有挪。
“变阵！”强圉双手合十，一声大吼。
七星变换，阵首转为屠维。以土行为主，封地刺之力。
地面脱离掌控，地莲再难绽放。
青儿重新打量了一下新的执阵人。
屠维是一个身材敦厚的年轻人，相貌朴素，渊渟岳峙。
却见他目不斜视，心无涟漪，喝道：“地煞——”
如果先前的七星阵是耀眼的火莲，炫目乖张，现在便像是沉默的黑莲，沉稳宁静。
青儿不敢大意。
五行阵法，流转不息，稍作调整，封印之力再次将她笼罩。七者叠加的压力，连青石都产生动摇。“借”来的修为终究空中楼阁，青儿像个瘦弱不堪的女子举步维艰。
掌教从望月台一步跃出，暂立虚空，悠然声音传出：“天干地支，停手吧，青儿，你也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青儿环视周围一个个揶揄戏谑的冷笑……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讨回；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明明……青衫爷爷就不可能背叛！
她受够了这些繁文缛节，只想大闹一场，想一巴掌扇在掌教老头虚伪的脸上。
于是她拭了拭周身凝滞如水的空间，继续迈出第八步。
随着她一只脚的抬起，大道轰鸣，隐土有感。
掌教盯着她，本来露出的浅笑，戛然而止。
风云徐来，九天落雷。
禁闭山顶。
战天殇重新睁开假寐状态的狭眸，战意在瞳中点燃，喃喃自语道：“禁闭……似乎该结束了。”
隐土西南。
火舞感知浩荡巍巍的势从圣主山方向传来，如同乌云压顶，大雨之势引而不发，只是她明显的察觉某个天平朝人性堕落的一方倾斜，悲戚道：“终究要失去所有，才能换来一隅的力量吗？”
青儿即将踏出第八步。
这一步，巫道问鼎，君临天下。
她的眸光渐起妖冶的红，她的嘴角泛起嗜血的笑。
……世道不听吾言，吾便踩踏这个世道——
一时间煞气冲天。越是修为高深，越是被隐土的规则压制。掌教再不能维持虚空林立，垂直坠落古道，站立之处地面产生裂痕；掌圣身处高处望月台，抚须呆滞，亦不及出手阻挠，眼睁睁地看着计划变数出现。
圣女成魔！
这一刻，这四个字沉甸甸的在两位老人心中浮现。
围观执事与众人，更是被大道压得不能呼吸。
远处，吟灵只来得及伸手，一道黑影从她身边闪过。
这一步看来有些吃力，青儿发梢末端肉眼可见泛白，随后枯萎。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嘴角发狠，娇艳的童颜露出痛苦又狰狞的表情。
轰！落雷声鸣，像是咆哮此术有伤天和。
煞气无形，凝结成魔气。
魔气不应存世。斑驳的蛊惑与肆虐嘈杂的噪音在场中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众人灵觉出现了刹那空白。
魔焰不可直视。见证者皆在承受它带来的痛苦，闭目耳鸣。
但这一脚终是没有落下。
“唔——”青儿忽然一声娇喘。
黑光如影一错，廉丹一袭黑衫，食指抵住娇唇。一双黑曜光泽的眼睛对视杏眼，像是抚慰心灵，荡涤尘世。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覆在她的头顶。
“傻丫头，这么晚了，外面一点都不好玩，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