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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郡王到钱监了么?”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写字,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是的。”扬州司工李跃说道,“进入江都城后,就直接奔赴钱监。”

“之前我收到信,说这位建宁郡王是一个纨绔子弟。”扬州刺史乔贤问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笔,“刚到宣州,就砍了一个县令的脑袋,纨绔子弟是这样办事的么?”

纨绔子弟难道不是应该喝酒打架、调戏良家妇女么?

哪有纨绔子弟喜欢砍人脑袋的?

李跃沉思片刻说道:“这个建宁郡王是不是纨绔子弟,下官不得而知,但他在地方上杀人,已经引起公怒,哪怕他手里真的有圣人御赐的宝刀,接下来也会有大麻烦,朝堂上下,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更不会让他掌握更大的权力。”

“更大的权力?”乔贤问大笑起来,“你说的倒是不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地方上乱杀官员,更重要的是,他的太子之子。”

“那下官更觉得,这一次这个建宁郡王会有大麻烦。”李跃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恢复给钱监供铜呢?”

“为什么不恢复呢?”乔贤问说道,“若我们不恢复,他跑到扬州来,找我们的麻烦,事情岂不是陷入僵持局面,这不是智者所为。”

“下官愿洗耳恭听。”

“本官已经给圣人和宰相分别写了奏疏,阐明了恢复供铜一事,告诉圣人,我是迫于建宁郡王的威压,让圣人重点感受到建宁郡王在东南为所欲为,告诉宰相,恢复供铜,势必会再一次让民间私铸钱币有铜,使得中书省的控铜令遭到天下人的质疑,天下人质疑的不是控铜令,而是右相的威望。”

李跃立刻明白了,他说道:“如此这般,圣人和宰相,都会对建宁郡王不满!”

“没错,我们只需要配合建宁郡王就行了,其他的交给圣人和宰相。”乔贤问拿起茶杯,慢慢吃起来,他显得非常淡定从容,“我告诉你,这官场杀人,根本不需要像建宁郡王那样亲自拿刀南下,他那种方式,只会将自己立于无数人的对立面,是取死之道。”

“那我们要见建宁郡王一面么?”

这时,外面有人来通报:“报,外面有人自称是建宁郡王,要见刺史您。”

李跃看了一眼乔贤问,疑惑道:“怎么正说他,他就来了。”

乔贤问思索起来,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命人去准备盛宴,我要盛情款待这位郡王。”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等等!”

“明公还有何吩咐?”

“安排司法崔昀到宴会上,让他到时候正常发挥即可。”

“下官明白了。”

李倓正在外面等候,不多时便接到了邀请。

乔贤问摆下了盛宴,又召来扬州所有官员,一同迎接李倓。

面子算是给得很足。

宴会上,颜真卿突然对乔贤问说道:“明公,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乔贤问连忙说道:“帮忙不敢说,有何事需要我做的,请大王吩咐一声便是,下官肯定配合。”

李倓说道:“扬州两个钱监的铸钱数量都有增加,想要和去年一样的时间运往两京,船只至少要翻一倍,小王前来拜托明公,在扬州招募更多的船只,以助力铸好的铜钱,能顺利入京。”

“原来如此,既然是朝廷之事,那下官更加责无旁贷了,等宴会结束,下官就派人前去民间寻找船商,命其出动船只二十艘,助大王前往。”

李倓说道:“那就多谢明公了。”

这时,一个男子站起身,举起酒杯,走到中间,突然大声说道:“下官扬州司法崔昀,见过大王。”

“有礼了。”

崔昀突然说道:“听闻大王在铜陵杀了县令刘智远?”

他此话一出,原本融洽的氛围,立刻冰冷下来。

颜真卿说道:“这件事是宣州之事,也是少府监之事,与扬州司法似乎没有关系。”

“不要误会,下官就提一提。”

颜真卿又说道:“阁下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是为何意?”

崔昀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我认为大王此举不妥!”

气氛立刻变得更加凝重。

周围的官员都面面相觑,乔贤问也露出讶然之色,呵斥道:“崔司法,休要妄言!”

“下官不敢,下官身为司法,自然是要尊重大唐律法,下官认为不妥,便要说出来!”

说着,又对李倓行叉手礼说道:“下官并非针对大王,下官只是有话直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建宁郡王李倓身上,众人似乎很想看看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到底如何应对崔昀犀利辛辣的质问。

“你是扬州的司法,你……”

颜真卿想说什么,被李倓打断了。

李倓坐在那里,身姿挺直,目光平静地看着崔昀,他说道:“一州之司法,自然要秉公尊法,遇到不法之事,要敢于直言,若是不敢直言,不足以任此职!”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被人当面针对,这位建宁郡王不但不恼羞成怒,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既然如此,大王可否正面回答下官,大王可知擅杀朝廷命官,是违背了朝纲,触犯了律法?”

“本王知道。”

“既然大王知道,为何还要杀人?”

李倓淡淡说道:“本王知道,和本王杀人,是两件事,阁下身为一州之司法,连这一点都不知吗?”

“大王此话,下官不甚理解。”

“既然你不理解,那本王就教教你。”李倓义正辞严地说道,“本王知道随意杀人,是违反律法的,这是本王知道的一件事,本王杀刘智远,是本王做的一件事,这两件事怎能随意混为一谈?”

这个说法,把崔昀给整得有些懵了。

话还能这么说吗?

周围的人也有点懵了。

建宁郡王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的样子?

“那大王杀刘智远是违反律法,大王可知?”

崔昀换了一种问法,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刚才自己的问法不够严谨,被李倓钻了空子。

“你是说本王杀刘智远违反律法?”

“是的。”

“你从大唐的哪一条律法中能找出本王杀刘智远违反了大唐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