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孙廉适时开口，颇有些试探的意味：“京州，我非去不可吗？”
老爷喝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慢条斯理道：“京中贵人的意思，便是拒绝，也要想好自己有几斤几两。”
夫人很不喜老爷说这样的话，皱皱眉，端起茶杯缓缓喝上一口，才将即将要脱口而出反驳的话给咽了下去。
朱颜眼看着桌上的氛围渐渐凝重了起来，笑着将话题扯开。
“我与玉儿妹妹许久未见，倒是长得愈发出彩了，婆母可有中意的人家？”
“中意的人家没有，”夫人的面色渐渐和缓起来，“玉儿还小，身子将将养出些效果来，我想着让她在家再待上几年。”
孙玉有些羞涩：“大嫂，娘，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我身上。”
“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大媳妇说的没错，是该给你开始相看起人家。”本是沉默的老爷突然开口。
渐渐有些和缓的场面，因着老爷的这一句话，又陷入了沉默。
夫人心中略略一沉，试探地说：“老爷，玉儿还小呢，这么早相看人家，怕是不太合适。”
老爷道：“过几日城郊马场会举办一场小型的围猎，是李员外举办的，相信明日李夫人就会将请帖送至府中。届时夫人只管收下，带大媳妇和玉儿去。”
话毕，老爷起身离开了前厅。
一顿饭吃到最后，剩下的除了两个男子，剩下的俱是女子。
孙廉在老爷起身离座后没多久，也起身作辞离开了前厅。
孙玉看看朱颜又看看娘，不知最后为何饭吃成了这副模样，只敢把头低下去，内心无比的愧疚，深以为是因自己的婚事才导致了爹娘的不愉快。
朱颜在家倒是没少见过这些，先是握了握坐在右手边孙玉的手，小声安慰道：“公爹事情繁多，想来是着急处理公事去了。”
后又笑着朝夫人的方向说道：“说起来，我虽在乾州长大，但马场还没去过几回，围猎更是一次都没见识过。”
夫人的面色稍稍和缓些，扯开一个笑道：“到时后院的女眷都去，趁着围猎的功夫，出游也是好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娘说的极是，那我先带着玉儿妹妹去说会儿体几话。”
“去吧。”夫人看向孙玉：“玉儿，你也许久没见颜儿了，不要一时失了分寸，夫子布置的课业可不能拉下。”
“知晓了，娘。”一提到课业，孙玉就头疼，语气里都带着不耐。
朱颜捂嘴笑着将孙玉给拉了下去。
没一会的功夫，前厅内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独剩下夫人和芙蕊以及苍蓝三人。
芙蕊走上前，来到夫人的身后，道：“夫人，可要回庆春院？”
“许久未同黎娘说说话了，咱们去秋水阁。”
秋水阁。
黎娘正在指挥秀儿将屋中的薄被褥拿出来挂在竹架子上晒。
被子被拍打平整，表面的褶皱一一消失。
“妹妹怎得这时候想起来晒被子了？”夫人经过院门走进院中。
黎娘忙行礼，而后起身道：“前几日日头盛，是以一直用薄被子，这几日突得就变了天，渐渐冷了下来。这会日头好，将薄被子晒晒，好收到箱笼里去。”
“夫人寻我，可是有急事？”
“并无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想找你说会话。”夫人边说边往屋内走。
黎娘紧紧跟在身后。
“姐姐可是有心事，不妨说与妹妹听听。”待夫人坐下，黎娘亲手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夫人的面前。
“不过是后院杂事多，心里烦闷，所以想来你这坐坐。”
黎娘起身，进了里屋，然后找出一个香包来。
“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将此香包拿去，里头都是些安神的香料，好舒缓心情。”
夫人伸手接过香包，深深看了黎娘一眼：“你有心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做的一些小玩意。前阵子，我夜间总睡不安稳，是以让秀儿出去帮我买了些安神的香料回来，做成了这样的小香包，可挂在床头也可系在腰间。”黎娘解释道。
夫人接过香包，摩挲了一阵，顿了顿后，还是吐露了实情：“廉儿再过不久就要去京州了。”
“去京州？”黎娘很是吃惊：“我记得大少爷才去济州任职没多久，怎得又要去京州了？”
“我正为此事发愁，廉儿在济州还未站稳脚跟，京州眼下又值夺位之争，他此趟去，必会入纷争。”
黎娘单手撑着桌面，缓缓坐在了凳子上，低垂眉眼：“我一直处在后院，与外头的事一贯是不怎么知情的。老爷对此事，是作何态度呢？”
“老爷...”夫人略略迟吟，一副不是很想谈及的模样。
黎娘怎么说也是在老爷身边伺候过的，夫人迟疑的模样，即便不说，也能猜到大半。
“或许，老爷有自己的安排。大少爷是老爷一直所器重的，若是此趟去京州惊险万分，那老爷必定不会让大少爷前去。夫人不若宽宽心，让大少爷前去闯一闯。”
“你不知，”夫人道：“此趟去京州，拒不得。这是贵人的属意。”
“贵人？”
黎娘再不知事，也不会不知京州皇帝驾崩后，帝位一直空悬的消息。
“莫不是...”黎娘小心翼翼地猜测，“大少爷前去贺大家处求学，贺大家将大少爷引荐给了自己的故友？”
“地方任职官员都有里头的讲究，需得到任一定的年限后才能调任。能将人直接调任——有这样大权限的，京州没几个。”
“夫人莫急，妾身虽不懂其中的险恶，但知贵人的话那都是不容拒绝的。大少爷如此聪慧，这次去京州，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得老天庇佑，平平安安。”
黎娘握住夫人的手，语气坚定。
夫人回握，有些焦躁的心绪瞬间平静了不少。
“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就在我这多呆会儿。前几日，我给三小姐还有四少爷分别绣了几件漂亮的小衣裳，夫人瞧瞧，挑些绣得好的。”
“你的手艺，总是没得挑的，”夫人拍了拍黎娘的手，“衣裳我就不看了。不过你呀，平日里刺绣，可要多多注意眼睛，尽挑些光亮足的时辰，没得熬坏了。”
“多谢姐姐关心，妾身会的。”
夫人收回手，吩咐芙蕊道：“去将小衣裳拿了，我们回庆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