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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下午,朱元璋孤零零的在勤政殿坐了许久。

抬头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标儿...”

喊完后才想起来朱标带着朱雄英去了溧阳,默默的咂咂嘴自言自语:“小兔崽子,跑出去就知道撒了欢儿的玩儿”

“就想不起来给他老爹老娘来封信!一点儿都不关心他老父亲忙不忙?累着没有?”

“真他娘的是个孽子”

自己嘟哝了半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冲着殿外暴喝一声:“来人,把毛骧给咱叫来!”

......

毛骧一路小跑的来到勤政殿,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稍微还能看到些痕迹。

直接跪倒在地上,十分的恭敬:

“臣参见陛下”

“嗯”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咱交代你个事儿”

“请陛下吩咐”

朱元璋停顿了很久:“你给咱筛一筛,按罪行把那些混账分成四等,罪大恶极的剥皮,次之腰斩...”

“算了...皮不剥了,都改成腰斩!”

朱元璋又咬着牙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太甘心:“腰斩下刀的时候,往下挪挪,半个时辰之内不能死喽!”

“第三等砍头,再次之...嗯...”朱元璋又眯缝着眼睛想了半晌,抬头对着毛骧接着道:“真是便宜他们了,赏个全尸...”

“臣遵旨”

“还有那些人家眷的刖刑...咱也给免了...”

正在毛骧准备回话的时候,朱元璋突然眼睛一瞪:“嗯?不,不免,等咱标儿回来之后再说!”

“还有,咱也准其安葬,家里绝户的,到时候你们给收尸,扔到城外乱葬岗子上”

“审完之后案卷给咱看,然后人犯移交三司...行刑的时候,让应天府所有的大户都来观刑...”

又低头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遗漏的,对毛骧摆了摆手:“先就这些,旁的等咱想到了再叫你,你先下去吧”

“是,臣遵旨”

毛骧缓缓站了起来,屁股冲着殿外慢慢的往外挪动。

就在毛骧刚要踏出殿门的时候,朱元璋又说话了:“咱听说那个李邾瞎了?”

“是”听到朱元璋的话,毛骧噗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臣...臣用酒...给他...洗了洗眼睛...”

朱元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

“下去办差吧”

等毛骧出了殿门,朱元璋靠在了椅背儿上:

这一次又心软了,欺君虐民,本来按照咱的意思,起码要抓几个典型凌迟处死、剥皮萱草,让整个天下都看看他们的下场,可咱的妹子...唉!

微微眯着眼睛,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糟老婆子,咱他娘的真是欠了你的...咱再警告你一次,后宫不得干政,再敢跟咱这使脸子,咱就封...”

说到这,又坐直身体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又靠在椅子上接着嘟囔:“咱就封了你的坤宁宫!”

靠在椅子上养了会儿神,又让人拿了些风干羊肉和一坛酒,就那么把御案上的折子往旁边一扒拉,坐在那自饮自酌起来。

他有一个习惯,每次不开心或者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他就会屏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伸手倒了碗酒,也不用筷子,直接捏起来一块羊肉填在嘴里,自言自语道:

“唉,妹子,咱知道你是对的,劝咱少杀人,咱也不想...可是咱只要想起来...”

“咱就恨...这些大户都这么富裕了,家里的粮食银钱堆成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干啥还要朝咱伸手...朝咱的大明伸手...还要欺负那些泥腿子...”

他最恨有人欺骗他,他认为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所以他在开国的时候没有认一个显赫的祖宗,就那么堂堂正正的告诉天下,老朱家就是泥腿子的出身。

但他也知道马皇后是对的,劝他少造杀孽,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只要听见百姓受到了虐待,受到了不公,他就会想起来少年时候惨死的全家。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和那些被伤害的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他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他太清楚了,他自己就是个放牛娃的出身,当了皇上更同情那些苦哈哈泥腿子。

他有些仇富......

他也比任何人都更知道那些苦哈哈的庄稼汉有着什么样的力量,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所以他发誓要做一个好皇上,要做一个为民请愿的好皇上。

为此他不惜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对着官吏大肆挥动屠刀,只要是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就决不留情......

喝了几碗酒,又带着些许回忆的闭上眼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马皇后对他不仅有情,还有恩。

郭子兴度量狭小,刻薄猜忌,郭天叙又为了大权百般陷害,那些时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要不是马皇后百般斡旋,甚至为了给他送块饼烫坏了身上的肉,他早就死在那个昏暗的时候了。

后来又到濠州当人质,大军粮食不足又带头领着家眷种地......

想到这,朱元璋嘴角咧出一个甜甜的笑意,慢慢的响起了鼾声,胡子朝天的睡了起来,睡梦中还在嘟囔的说着梦话:

“妹子,咱下辈子还要娶你当婆娘...你还得给咱生娃...生好多的娃儿...咱要封了你的坤宁宫...嘿嘿”

......

锦衣卫,诏狱。

毛骧看着绑在椅子上的李邾。

他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已经彻底的瞎了,连眼皮也闭不上,整个眼球呈现一种暗红色。

不时顺着眼眶往外流着脓水和污血,一直滴拉到浓密的胡子上,把本来乌黑柔顺的胡子湿成了几绺,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不过身上却没有任何别的伤口。

因为毛骧不敢:皇上说要把李邾凌迟,万一把身子弄的割不了三千刀,搞不好皇上得拿他顶上去。

毛骧冷眉竖眼的看了他半晌,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盘羊肉,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李邾的嘴边儿。

“吃吧”

李邾的反应却出奇的大,双手不自觉的往前抓着,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往后躲闪,这一番折腾让眼仁上的脓血流的更多了。

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爷爷、祖宗,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啊?求求你...”

“出息!”毛骧摇了摇头:“这回算是都堂爷爷请你的,吃吧”

“爷也不妨告诉你一声,皇上仁德,把你的凌迟改判腰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