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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他温和的对朱高炽说道:

“你能想到这些,大哥很高兴,可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看事情自然也不能浮于表面,遇事多想,多看...等你回头进京读书,历练几年,你大伯那里,你或许帮的上忙...”

说着,朱雄英又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欲戴皇冠,需承其重,繁杂国事缠身,朱标太累了。

他是真想多些人,能替朱标分一分劳...

徐妙云满脸堆笑。

太孙与秤砣的婚事才明诏天下多久,好处就已经显出来了!

塞王看着光烫,可人情冷暖却只有自己知道。

好了人家妒忌,说你图谋不轨,包藏祸心...

坏了人家又要骂娘,说你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生儿子不长腚眼儿...

如今有这么一个情分,能趁机和太子一脉结下一个善缘,将来儿子继了藩,总会自在一些。

她很清楚,朱雄英不是善妒的人,话里也确是一片真心。

朱棣突然迟疑着说道:

“嗯...说句关上门来的话...要是走海运,把东西卖到海外去,瓷器茶叶丝绸什么的,朝廷单收商税,也不少挣啊,总归是个进项...”

“父皇禁海是嗯...盛唐、窝囊嗯...富宋、强汉,都没有此举啊...”

徐妙云浅笑的脸猛的一僵,又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真不见外,刚给你个好脸儿,你就敢呲着牙数落老皇帝的政策,我看你啊,早晚滚到凤阳看坟去!

朱雄英却没说什么。

都说了是关上门的话,那要是再长篇大论的上纲上线,就不合时宜了。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对朱棣说道:

“能禁海,自然也就能开海,没有一成不变的河水,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朝政,四叔守藩多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说着,朱雄英又摇了摇头。

唐宋元明,每逢新朝开国后,都会有属于自己拿天下的后遗症...

杀了窦建德,终唐一代,整个河北都没怎么安生,宋朝也是被各种骑脸输出,文官骑武将,外敌骑国家...

如今老爷子是南方水战起家,南北或可分裂的问题暂且不提,就说陈友谅那些人的旧部,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拿了天下不假,可谁都不可能虎躯一震,让所有人望风归降...

虽然不过芥藓之疾,可也多少有些痒痒...他们在海岛上,又通倭,又走私,还他妈明抢...

最早,老爷子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海外的钱捎带手自己给挣了,反正正经百姓也出不去,惦记着出去的也都是反贼,死有余辜,还不如让咱发个财。

所以民间禁海,朝廷不禁...

可话又说回来,百姓得不着实惠,谁还跟你玩儿?

你想挣钱?当然可以...呵呵呵,大家...嗯?就你自己挣钱?

挣你大爷!

......

后来老爷子虽然回过味了,可精力实在是不够了。

就说开海后,沿海可能会出现的兵乱和复杂的政局,就不能不防备...

想了想,他对朱棣说道:

“大明是外向的,是奔放的,可有些事情,要干剜肉补疮的活,起码要先备好郎中...”

“如今开国也有二十年了,可当年毕竟是个乱世...”

“陈友谅、张士诚、陈友定还有方国珍的旧部,自我大明柄国以来,他们不甘失败,以东,与倭寇联合,西南,则是与高棉、暹罗、大马等藩属国媾和,盘旋海外...日夜侵扰我山东、浙江、福建等地...”

“开海有开海的好处,禁海自然也有禁海的道理,所谓祸兮福所倚,当时禁海是因为他们,要不杀上一场,这个海就是开,也开不安生,谈来的和平,永远没有打来的和平可靠...”

说着,朱雄英嘴上一顿,在桌上虚画了几个圈,指着它们说道:

“可如今呢,南边和麓川动兵,闽越防备倭寇,青州灾年赈荒,高丽寇边辽东,大明还要考虑迁都...”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朱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

朱雄英的话,倒是和那个大和尚说的差不多,只是更激进一些,在考虑上也更慎重一些,杀气更重...

朱高煦抬起头,轻轻瞥了一眼桌上若有所思的众人,轻轻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小声细碎的嚼着。

他知道,刚才一句话闯了祸,耍了浑。

所以现在正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仅不敢说话,夹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最近的那盘。

甚至就连咀嚼,他都不敢让上牙磕着下牙,生怕他爹过多的关注他。

可看见儿子的筷头再一次伸到盘子里,朱棣的脸,瞬间又阴沉的可怕。

太孙和燕王正在说如此重要的国政,大家都知道听听,就连五岁的朱高燧,都是歪着脖子,小嘴儿一翕一动的听着。

他竟然就知道撕着嘴憨吃!?

况且刚才那句话,朱棣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没忘。

那种混账话,别人说可以,可他朱棣的儿子就不行,尤其是当着太孙的面!

杀妻杀子,你还拍手叫好,这要传出去了,还怎么做人啊?还让燕王怎么做人啊?

想到这些,朱棣放在桌下的手,手掌心攥的嘎巴嘎巴响。

可又碍于朱雄英在场,只能强自压着心中的火。

朱雄英也瞥了朱高煦一眼。

这小子,多少年没吃过肉了?一盘羊肉全让他给造了?就知道吃肉?

燕王府有这么困难吗?

摇了摇头,他把自己面前那道肉菜也往朱高煦的脸前挪了挪,又端起酒碗对朱棣请酒:

“四叔...”

......

之后,就没再谈什么国事,只以吃喝为主。

朱棣是个豪爽的汉子,虽然长于南方,可毕竟在北方就藩多年,看见酒,比看见亲爹差不了多少...

有他作陪,这顿饭宾主尽欢,吃的极为畅快,不仅朱雄英喝了个满脸沱红,就连朱高炽和徐妙云,也破天荒的饮了几杯。

只有最后该走的时候,稍微有了些瑕疵。

那个之前要赏钱的酒保看朱雄英晃悠着出了门,也确实没有再给他些赏钱的意思,就稍微有些掉了脸子。

他看的很清楚,这个少年是南人口音,又是坐在主位上的,家丁们各个膀大腰圆,显然是个远方来的贵客...

他要是能从手指头缝里露点,怕是会比之前常来的汉子要阔绰的多...

谁知道能这么抠!他很失望...

但是让雷大虎兜头兜脸的甩了他几个耳光后,他就又把脸子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