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圆号回城路上，丁大年就跟丁小波说起过这条鲛鲨的安排建议。
自家小弟出道还是太草率了些，丁大年虽未明说，但做大哥的，必须得未雨绸缪来帮衬着些。
海鲛帮主要也没人做过海鲜生意，半路出道的小六一人想得再周全，难免也会有疏漏。就比如这要命的鱼行许可文书。
寻常人家小打小闹，哪里用得到这种官方的营业执照，可架不住丁家村合作社一上来就放大招。
想要不被举报，除非渔政司司长今日大摆寿宴或者副司长的儿子大婚。
这条体长超过两米的大鲛鲨，虽然不是极品的珍珠鲛，但皮色青灰，绝对能制成上品鲛鲨皮。
如果把这条鲛鲨制成的鲛鲨皮拿去黑市上卖了，铁定比今日所有的渔获加起来都要值钱。
可丁大年认为，把这条鲛鲨用来换取渔政司刘闻的一个人情或者善意都会比真金白银来得更值。
这一点，丁小波自是不能更认同了。
原本丁小波就打算听从大哥建议，等这批鱼卖得差不多了，就让郭奎跟自己一起去渔政司衙门找刘闻，却没想到刘闻自己找上门了。
只是丁小波有些埋怨自家大哥，因为从今日刘闻跟他两个跟班在他自报家门后的态度大转变上就能看出来，自家大哥跟这个堂堂渔政司执事应该有着不浅的交情。
大哥，你为何如此这般低调啊！
虽然刘闻全称依旧是双手插胸口，表情淡定，但在心里，他是真他娘的快哭了。
这条鲛鲨真的可以说是一条能救他命的鲛鲨。
四月即将启动的上贡虽然是他同级曹元的本职工作，但他作为渔政司的执事，那也是责无旁贷的事。
虽然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绩效考核这么个鬼东西，但作为贡品的提供者，刘闻可以将自己的名号和职级印到鲛鲨皮的尾部，这可是能够上达天听的操作。
虽然当权者压根就看不到，但是这份殊荣却是实打实地留在了地方上。
举一个不是太恰当的例子，前世的全国劳模荣誉，搁北京，压根连个水花都没有，可在地方上，在单位里，但凡有啥好事儿，你总能排在靠前的位置。
刘能已经连续三年没有上交合格的鲛鲨皮了，四年前的那张，也还是丁大年出了大力气的。
如果今年再没有鲛鲨皮上贡，他在司里的地位就将更加岌岌可危，跟另外两个执事争司长的位置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刘大官人，我哥……”
“小波，叫刘哥。”周平笑着打断道。
刘闻虽然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啥。
“那刘哥，我哥说了，这条鲛鲨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就当是他还了之前你帮咱爹的渔船办了出海许可文书的情。”
丁小波知道这话说出去，肯定会讨人嫌，但他觉得这话他还必须得带到了，跟官方打关系，可不兴自来熟这套，要熟也是等对方来熟。
“好，果真是那丁大年的风格。”刘闻面无表情地说道。
“刘哥，等这鲛鲨皮处理完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送过，保证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丁小波又认真说道。
刘闻听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鲛鲨头部的刀口后就示意左右走人。
“小波，我们原本凑了些钱，想给你们家还债用，可现在看来怕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周鲽……咳……我周初欠他丁大年一条命。”
周初说得情真意切，让丁小波听着也是颇为动容。
“两位周哥，把这两条鱼拿了去吧，大家出趟门不容易。”丁小波指着鲛鲨边上的那两条50斤级和40斤级的鮸鱼说道。
“还是小波上道，小鲽，搭把手。”虽然周鲽踹了周鲆的屁股一脚，但还是找了块布，跟周鲆一起把两条鮸鱼给抬走了。
“明日记得来渔政司衙门取文书。”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出了大门。
两条鱼换一张文书，刘闻对手底下那些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刘闻一行人来得慢，但是走得却出奇得快，郭奎他们前后脚刚出堂口，就已经看不到刘闻他们的人影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散于无形，让门口看戏的众人顿觉日子的味道一下子寡淡了不少，很多人更是摇着头四散而去。
在刘闻来之前，在堂口买鱼的，多半是大沙泥街上的小酒肆老板。
等到海鲛帮顺利度过危机，让很多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大小买家，一下子都涌了上来，除了丁小波和丁大年，就连郭奎也被迫营业。
一众人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堂口门口那些个海鱼给卖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超过400贯了，我这辈子还没过手过这么多银钱。”周小川一脸兴奋。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应付地有些着急忙慌的，但好歹是撑过去了。
边上的小六看得也是一脸欣慰。
郭奎这辈子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可好日子过惯了，身体和思维一时间竟有些被之前的局面给整得大脑空白了几秒钟。
郭奎之前一度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太过高看了这两个丁家村的半大孩子，如今看来，反倒是他有些高看自己的海鲛帮了。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郭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丁小波的大哥丁大年跟这个渔政司的刘闻交情颇深，而想要获取这样的政治资本，就连他这个在街头混了十多年的帮派大哥就算求爷爷告告奶奶也找不到门路。
今日困局的安然度过，也就意味着海鲛帮海鲜生意的政治风险基本解除，现下需要重点盯防的也就是来自对手在商业上的打压，这就需要见招拆招了。
丁小波见海鲛帮堂口这边已经没啥大问题了，就推了郭奎的午宴，找了辆独轮手推车，装上之前为陆记挑的海货朝陆记面摊进发。
丁小波并不只是想媳妇儿想疯了，而是大哥告诉他，这甬州城里，他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鲨鱼皮炮制大师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丈人陆明。
因为鲛鲨皮在整个上层圈子里颇受追捧，民间自然也就慢慢出现了专攻鲨鱼皮制作工艺的民间手艺人和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