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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蹒跚着向来时路走去,心中虽痛,至少已替死去的人讨了一个说法,至少客栈内还有人等着他。想到还有人在等他,便为此,他决不会倒下去。

“会回来的,而且尽早回来。”这是他说过的话。云十三郎说过的话,没有不算数的,于是便按住伤口,一路,快步。

当阿云回到客栈时候,一身衣服已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客栈掌柜正要打烊,望见他回来,吓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到雪依门前,阿云轻轻敲门,很轻,像是轻轻抚摸情人的手。

没人。

阿云叹了口气,推门而入,门没闩。室内无人,只有叠得整齐却来不及带走的衣服。

阿云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脸上满是失望。而放在桌角的刀,已不知去向,笑了下,他已知道该去哪里。

来到楼下,阿云轻问:“那位姑娘去哪里了?”

掌柜的啊的一声叫,道:“别……别杀我。”

阿云叹道:“除非你告诉我那位姑娘哪去了。”

掌柜的拼命点头,道:“一位……一位女人带她向西……没错,是向西走了。”他说的是马车的去向。

阿云不知真假,点了点头,道:“我要走了,房钱多少?”

掌柜道:“不……不,那女人走时候已付过钱了。”

阿云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好人。”

阿云弯下腰,地面果然有两道车印,向西而去,车印很轻,也许马车内坐的没人。他这样想着,便向东去了,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刀在东边。

女人带了雪依,在荒野中穿梭,尽拣小路走。荆棘杂草丛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可惜她前面还是不明不白的站了一个人。修长的身子,一身的深色衣服,在夜色中,犹如鬼魅。

他站的笔直,夜风中没一丝颤抖。女人忙停住了,问道:“谁……”

那人背对她,没转身,淡淡问道:“你要带她到哪里?”

女人有点胆怯,道:“我……云十三郎要我带她走……”

那人转过身来,道:“我就是云十三郎。”

月光很好,才十三,月亮已经很圆了,清晰的照在他脸上,和一身的衣服,深色,似乎也是血色。女人望了望他面容,惊道:“云……云十三郎?”

阿云笑道:“不像吗?”凭他一身被鲜血浸染的衣服,没人会说不像。雪依望着他,惊得说不出来,低呼一声“阿云哥哥”,便跑了过去,握住了阿云的手。

触手冰冷滑腻,雪依一呆,低头看时,手里已沾满了鲜血,月光下,自己原本白皙的小手,已变成了深色。而且,阿云衣袖上还不停的有血珠滴在她手背上,热的,雪依知道,这是刚流出的血。

雪依吓傻了,想说话,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云满脸笑意,道:“笨丫头,吓傻了吧?今晚有十一个小毛贼向我招呼,我一刀将他们全杀了。喏,溅了我一身的血呢,我厉害吧?”

雪依说不出话,只有点头,点头。阿云望着她,不等她开口,用力握着她小手,翻过来,食指微动,在她手心轻划着“不怕”。

阿云望着那女人,很温柔的道:“你知道犯了什么错吗?”女人没有答话,也不敢看阿云脸色。那“十一个小毛贼”,是什么角色,她是知道的,现在他们全被杀了,她,还敢说什么?

阿云忽然用严厉的语气道:“你不该拿走我的刀,你不配,你这么肮脏的女人,怎敢动我的刀?还有,拿了我的刀,还想拐走我的女人?你胆子可真大。”

阿云的刀,是柄宝刀,有人觊觎,但若夺走,也一定会有人杀了他,把刀再还给阿云。有人敢动他的刀,有人却不敢。

扑通一声,阿云的刀,挣脱了她的怀抱,掉在地面上。阿云笑了下,雪依感到他的手,已有了一丝颤抖。脸色,也苍白的怕人。不过那女人却根本不敢看她,此刻,她便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妹妹,低着头,挨哥哥训话。

雪依不安的叫了声“阿云哥哥”,泪水便已溢出眼眶,她知道,阿云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很重。她害怕,害怕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阿云笑了下,道:“别哭,不是让你在客栈里等我吗?真不听话,怎么跑出来了?”

雪依哽咽道:“因为……因为她说你受伤了,要……要带我来见你。”阿云是受伤了,她却不是带雪依来见他。

女孩子,太容易上当,容易做傻事,尤其是心神大乱的时候。

阿云叹息道:“你又犯了个错误,致命的错误,这样以来,我不得不杀你了。”

阿云说,要杀她,所以她放心了。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胆子自然会大些,道:“云十三郎,别人怕你,本姑娘可不怕你。”

阿云忍不住笑了,问雪依:“一个和很多男人睡过的女人,还是姑娘吗?”

雪依微微脸红,不知道阿云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答案,因为她还很单纯。但她知道,阿云是在嘲讽那女人。

阿云从不说这样无聊的话,更不会当着雪依问这样粗鄙的问题。但他现在要说,因为此刻他手中无刀——他已无力握刀,更因为那女人是铁剑门天松道人俗家时结发妻子,也是同门师姐。因为她的剑术,比天松道人还要好,天松本是讨她欢心才得的掌门。而阿云此刻,已无力握刀。

阿云说的不错,天松道人出家,并不是他想出家,是因为只有出家才能当掌门。她可没出家,虽然天松道人出家后还可以偷偷找她,但怎么能够?后来天松死了,她还没死,二十多岁成过亲过死过丈夫却没出家的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会耐得住寂寞?

阿云又笑道:“我一般不杀女人,但逼急了,还是会杀的,尤其是像你的女人,一般都会剁成肉酱去喂狗。”这不是笑话,阿云不喜欢拿人命说笑话。

女人不说话了,阿云接着道:“但这不是你致命的错误,你是一个女人,年轻而成熟的女人,干些肮脏的事,也无可厚非。在客栈里,你替我结了房钱,我本该饶你不死,就算要杀,也不会剁成肉酱喂狗,可惜……”

女人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