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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阴沉着声音道:“此番方才悔改,为时已晚!”说着又要把王令章往滚水里面放,这次还未放入,王令章已是大叫了起来。风流闻着骚臭,也觉得恶心,按照计划许大夫此刻是要出来求情的,风流也实在不想闻这骚臭之气了,便重重冷哼一声。

许大夫听到风流冷哼后,果然从墙角走了过来,来到黑白无常面前,拱手作揖道:“无常大人息怒,请手下留情,饶了这知县大人吧。”

风流回过头来,望着许大夫,道:“许泽厚?许大夫阳寿理应未尽,我兄弟二人也并未拘拿你的魂魄,此乃阴司地界,你本是阳人,何以至此?”

许大夫沉声道:“镇上起了瘟疫,我身为医者,不能尽心救治,看着病人受尽病痛而死,实在是于心不忍,又不得给病人看病,不得开寻常廉价之药,心中悔恨无比,已是寻了短见。”

风流又道:“许大夫真乃义士也,汝一生救人无数,功德无量,此刻又为不能救人而寻短,实是不该,待我禀明阎君实情,为汝求情,汝或可还阳。只不知汝与王令章有杀子之仇,何以为其求情?”

这般对话,自然也是提前和许大夫安排好的,好给予那王令章一线生机,果然那王令章忙向许大夫用力转身,道:“许大夫,救我,救我啊。”

许大夫叹了口气,道:“这王大人罪行累累,确是罪该致死,只是如今镇子上起了瘟疫,还需要知县大人赈济,坐镇指挥,方可解救万民,若是知县暴毙,恐怕举县大乱,万民更受其苦了。”

风流道:“善哉,善哉,许大夫真乃宅心仁厚之人。”

许大夫接着又道:“犬子已死去数年,早已投胎转世,恩怨已了,若王大人能能爱民如子,全力赈济瘟疫,我愿宽恕王大人,扣减的那十年阳寿可否还于他?”

王令章听了之后,忙不迭的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痛改前非,散尽家财,救济百姓。”

风流道:“也罢,阎君此刻不在,我便擅作主张,放王令章还阳,待十年之后,再拘拿魂魄归案。”说着时将王令章从热锅上方拎了下来,放在地上,又道:“许泽厚,这一世,王令章毕竟与你有杀子之仇,你心中亦常有怨念,恩怨并非可一笔勾销,你且打还他一百杖,从此恩怨两消。”说着时,江雨欣扮作的白无常便将手中的哭丧棒交给了许大夫,示意他杖打王令章。

这也是事先约定的,因为有些人你吓唬一顿,固然令其害怕,但难免日久渐忘,最好还要有切肤之痛的责罚,才能铭记在心。

风流将铁链斜向下一拉,王令章便被扯得跪了下去,许大夫接过哭丧棒,便狠狠的一棒子打了过去。啪得一声,重重的击在了王令章后背,王令章身子晃了一晃,口中啊得一声呼痛。他素来养尊处优,连重活都从未做过,这般哭丧棒,只一下,已是疼得呲牙咧嘴,但他叫过一声之后,却也不敢再叫,只是咬牙忍着了,因为他害怕那黑无常此刻反悔,又要让他下油锅,让他堕入十八世畜生道。

两下,三下,打了第十下的时候,王令章已是身子颤抖,几乎要晕过去,看样子,莫说一百杖,便是三十杖,也要了他半条老命。

许大夫此刻却双目含泪,眼前之人,是他血海深仇的仇人,害死了他独子,逼疯了他爱妻。他每天从庭院里那棵桂花树下走过的时候,都会想起爱子横死的场面,还有这些年镇子上数不清的病人,那些因为来不及医治而含恨离世的人,他恨不得要从王令章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可此刻,看着那王令章,像是一只被棒打至奄奄一息的老狗,趴在那里呼呲呼呲的喘气,却还因为害怕而不敢发出声音的情形。许大夫心软了,有些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终究要被遗忘的,而活着的人,才应该被尊重,受到重视。

许大夫咬着牙,道:“罢了,我与他恩怨已消,只盼望他能改邪归正,救治镇子上惹了瘟疫之人,再则,我听闻附近几个镇子也都起了瘟疫,还需他指挥应对。”

风流扮作的黑无常叹息道:“许大夫果然行医之人,心底善良,既然如此,一杖惊魂,二杖消业,三杖改悔,王令章罪业已赎。”说着时,手背在王令章后颈一拍,王令章便晕死了过去。

风流和江雨欣舒了一口气,冲许大夫微微一笑,道:“好了,可以了。”说着时便扯掉了头上的帽子,下了高跷。

风流与江雨欣趁着王令章昏迷未醒,换下了黑白无常的装扮,扔进了火堆之中,付之一炬,又帮了许大夫收拾了铁锅等物,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风流道:“许大夫,日后你可以正常行医了,我还得再走一遭,趁狗官未醒,将他送回县衙。”

风流辞别了许大夫,找来了一辆推车,推着王令章又向县城衙门而去。

风流走了之后,许大夫却并未睡下,他适才等待风流归来之际,已按照蓝沙沙所传之针法给妻子针灸,又备好了明日妻子需要煎服的药剂。此刻,却见他又挑亮了灯,端坐在书桌前,苦苦思索镇子上瘟疫的应对之药,在纸上写起了药方,写了几味药材,便又思索片刻,时不时涂改着,最终又写下了一个药方,便在自己药铺里取了些药材,开始了煎药。

天微微亮,许大夫煎好了汤药,足足有一大桶,便提着药桶匆匆出了门。

终于可以给人看病了,许大夫百感交集之余,更是放心不下镇子上的病人,所以连夜又专研了新的药方,煎好了一大桶药,天明时便忙不迭的去镇子口给病人服下。

且不说许大夫如何辛苦诊治染了瘟疫之人,且说那知县王令章,次日一早醒来,只觉浑身酸痛,昨日之事,仍是脑海里清晰浮现,尤其是黑白无常那惨白的脸,想起来更是一阵哆嗦。

仿佛是梦,可自己背后哭丧棒的痕迹还在,触之生疼。王令章又询问了护院的守卫和家人,却告知均不知晓昨夜之事,王令章此刻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多想昨日之事,便差来师爷询问各镇子的瘟疫情况,得知不少镇子上均出现了瘟疫,便让师爷先张罗着赈济钱粮还有药材,每个镇子赈济一万两白银。

师爷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知县大人竟然性情大变,也不敢多问其中事由,确认再三后,只得照办。王令章嘱咐师爷探访各地瘟疫形势,将城里的医生都召集起来同行,又道自己几日后便去实地考察——却是因为他惊魂未定,背伤未愈,一时不能出行,但也不敢怠慢,钱粮和药材先行送到。

当然,自此以后,王令章再也不敢一人独睡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