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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色已晚,但苏州城内人流如织,行人商贩来往不绝。货郎挑着的担子上,还有街道边的露天摊位边,摆满了精致的小商品。不仅有胭脂水粉女子闺阁之物,有拨浪鼓泥人陀螺风筝等孩童玩具,也有烟杆瓷器布匹等物品,有糕点蜜饯酥糖,瓜果和时令蔬菜。而最精绝的则是本地那生产的苏绣,平齐细密,和顺光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街道边商铺林立,酒肆,客栈,米行,当铺,各家的招牌与旗帜随风飘展,酒肉的香气,吵嚷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吴语娇软,但风流行走江湖见识多了,倒也能听懂,而江雨欣本是江南女子,自不在话下。

好一派热闹祥和,民殷国富,安居乐业的盛况。

青石街道,古朴而厚重,琉璃瓦片,在晚阳下闪闪发光。城内处处小溪蜿蜒,流水潺潺。间隔不远,便有圆拱形精致的小桥,青石铺底,白玉栏杆。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溪边已青黄的禾草,溪水里的水藻游鱼,自在游弋。偶尔一两个年轻的少妇,用木盆端了衣服在溪水边洗涤,又或有一两个老妪,拿着竹篮在溪水边淘米或是洗菜,引来了鱼儿围绕在一旁不肯离去。

好一处小桥流水,鱼米之乡,古朴幽静的所在。

时不时路过的一片园林,则成了最美丽的点缀。园林里奇绝的假山,形状各异;精致的亭子,檐角如钩,漆黑的栏杆之上,镂空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园与园之间,是圆形的拱门,形如满月。亭台上摆着的一处处的盆景,里面栽植着寒梅和奇松,寒梅此刻方始有了米粒大的花苞,静静的等待着开绽,而奇松则姿态虬韧,苍翠依然。

好一幅亭台水榭,烟雨江南,淡墨轻岚的画卷。

随处可见信步徐行的俊男靓女,男子多是一身的书生打扮,一副儒雅和秀气之态,书卷折扇不曾离手,风流都觉得自惭形秽。而年轻美丽的少女则穿着鲜艳的衣裙,打着一把油纸伞,体态婀娜,举止轻盈。少女们白皙如玉的脸颊,细细黑黑的柳叶儿眉,春葱般的纤指,风流看得都几乎流下了口水,忘记了迈步。

好一个钟灵毓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福地。

斜阳渐晚,暮霭初上,阵阵归噪,结队掠过。远处的城郭和寒山,渐渐被昏暗笼罩。

极远处寺院的阵阵钟声,伴随着晚风,荡漾而来。

为了看苏州的景致,马车的车帷早已掀起,风流一边赶着车徐徐而行,一边叹道:“可惜啊,可惜。”江雨欣车内听见,便问道:“苏州城这么好的地方,你可惜什么?”

风流摇了摇头,也不回头,又道:“雪依妹子,你呢,你说我可惜什么呀?”

雪依唯一思索,道:“我猜你可惜现在是深冬时分,不是春天,若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那才是好景致呢。”

风流一拍车辕,道:“是极,还是你最懂我。”

丐帮和白衣教的对头已经离去,而且不会再来寻事,又奔波千里,终于到了这苏州城,一行人都是兴致颇高,连江雨欣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少不了要品尝一下江南的美食,欣赏一下美景。

雪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坐在她边上的蓝沙沙,分明看她低下了头,眼眶似乎也有一些红了。

终于到苏州了,他,已是越来越远。他的结义弟妹——风流和蓝沙沙也不日要离去了吧。

今生,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

风流却哪里知晓车内的情形,得意洋洋的轻吟道: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他所吟唱的这一阙青玉案,正是贺梅子隐居苏州时所作,描绘暮春时节的苏州城的景致,和一对分别恋人的相思之苦。

雪依听闻,不知触动了心底何事,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蓝沙沙岂会不知,便冷声道:“你那半吊子的学问,还是不要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了。”

风流不知道车内情形,听闻蓝沙沙似有嗔怒之意,虽不知何故,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尴尬的笑了一下。江雨欣本来听风流吟诵这词句,倒也觉得雅致,想不到风流竟然还懂得诗词,而这方面也就雪依能和他搭上话了,正要向雪依讨教,见雪依忽然的忧伤,便也没再多话。

一行人舟车劳顿,此刻已入了苏州城,便也不急于一时,风流首先提议去酒楼大吃一顿,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江雨欣也正有此意,便也应声附和。风流便又回过头,掀开了车帷,向车内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雪依怔了怔,微微平息了心情,抿嘴笑道:“还足够呢,包管大家吃个尽兴。”

上次镇子上九叔赠送的一百两银子,风流嫌带在身上影响身法——毕竟面对武林高手的时候,身上重个一两一钱,也可能会影响战斗的结果。所以这一百两银子便在雪依那边放着,这一路行来,雪依多抢先着结账,但此刻银子还剩余有一多半。雪依也知道了吃一顿饭,住一晚上店,只要很少的银子便够了,甚至路边的摊位只需要几十枚铜钱足以。所以在苏州好好的吃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当街一处最大的酒楼,酒楼临街而建,挂着巨大的金字招牌——三个行书大字:苏州宴。酒楼设有三层,此刻刚到晚饭时分,已是宾客满座,热闹非凡,酒楼小二往来穿梭,忙个不停的招待着食客。

风流刚到了酒楼门口,便有迎宾的小二,满脸笑意迎了上来,帮忙将马车拴在了酒楼的马厩边,将众人迎了进去。

入了酒楼,风流见酒楼的一层已是装饰得颇为华丽。红木的桌椅,光亮如新;靠墙一边的置物架上,摆满了古董瓷器;圆木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角落里的木架上,摆放的是名贵的花卉绿植。

此刻刚到饭时,酒楼一层的数十张桌子,已是坐满了食客,虽还有一两张空桌,但风流却并不想在一楼就餐,只为酒楼一层颇为吵杂,更有不少食客看起来似是暴富商贾,言语神色颇为粗鄙。

店小二看了看风流,堆笑道:“咱们酒楼晚上的生意最好,一楼的空位已经不多,楼上还有雅间,不过嘛,一般人……”他没有再说下去。

风流知道他的意思,雅间嘛,自然是给尊贵的客人留用的,寻常的食客,便只安排在一层大厅内用餐,而即便生意再好,人数再多,这等大酒楼也总会有几间雅间常年预留着。

宁可这几间雅间空着,少赚那几两银子,也不可以给寻常的食客占用,否则身世显赫,达官贵人突然莅临,酒楼里却没了空位,便是临时再调换,也会坏了大人们的兴致。

风流看着那小二,微微笑道:“你看看咱们几个,可像是那一般人?”,那小二看了看雪依和江雨欣、蓝沙沙,果然绝美无比,而且身上的那股清丽脱俗的气质,绝非寻常人家女子,而风流看起来虽然涎皮赖脸,但眼眸地那一抹坚毅和果断,也绝非寻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