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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胡离昭一身的夜行衣,出了客栈,身形犹如鬼魅,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面容,迅速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不多时,胡离昭便到了西大营附近,西大营此刻的巡逻也松懈了不少,看来军心早已涣散。胡离昭施展鬼影迷踪之术,轻而易举地绕了几道关卡,接着趁大牢的狱卒不备,宛如一道残影淡烟逐渐淡去一般,融入了监牢之中。

沿着安静的走廊,直到了最后的尽头,来到了最里间的一间单独的监牢前。

透过栅栏,只见此刻靠里面的稻草堆里,躺着一个身材高大却似乎很憔悴的汉子。此刻他侧身卧着,脸朝向里面一侧,只穿着白色的单衣。后背上殷红一片,满是血污和脓疮,监牢里弥漫着腥臭之味,胡离昭便隐藏在黑暗中,不禁也觉得恶臭,便放慢了呼吸。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汉子缓缓地翻过了身,伸手去取一边的一碗清水,挣扎着摸索了片刻,这才端起了一只瓷碗,却还不住地颤抖,不少清水洒了出来。

他喝水的时候,拢起了脸庞散乱的头发,胡离昭这才看得真切,这人正是钟锷。想不到月前他还生龙活虎的带兵打仗仗,现在被免了职,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又受了刑,一通棍棒下来,背伤已化作痈疮,如此严重。在这监牢里又无人过问,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半截入土的模样了。

胡离昭知道,这人已是废了,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这延州城,再无能战之人了。想到这里,胡离昭非但没有窃喜,反而有些落寞苍凉,或许是惺惺相惜吧。

但事情还是要做的,胡离昭可不是大意之人,钟锷便是到了这般境地,但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可掉以轻心。

只见胡离昭慢慢走出了黑暗,靠近了监牢钟锷身边的铁柱,手掌从衣袖中探了出来,干枯如鸡爪一般的手掌,似乎黑气缭绕一般。

胡离昭一步一步,走向了监牢角落里的钟锷身前,即便是隔着监牢铁柱,但以他的本事,杀人不在话下,眼看钟锷便要不明不白的命丧于他手了。

但胡离昭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像是一只鬼鬼祟祟偷粮食的老鼠,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便竖起了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胡离昭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迅速弥漫开来,整个囚室仿佛已被这股杀气笼罩得密不透风一般。

在灯光照不亮的更黑暗之处,似乎有幽蓝的光芒在闪烁。

胡离昭也是江湖高手,阅历丰富,他知道,这黑暗里,一定是藏着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而且这人是个绝顶高手,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所以胡离昭一动不动了。

这时,远处的脚步声响,有巡逻的狱卒说着话,慢慢地走近,胡离昭皱起了眉头,身形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更黑暗里的那股杀气,也渐渐地消散。

胡离昭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能够得手,但看此刻的钟锷,奄奄待毙之态,他知道自己也不必再以身犯险,非要斩草除根了。而且惊动了巡逻的狱卒,聚集起来,千军万马的闹腾起来,自己纵然可以脱身,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胡离昭退出了监牢,返回了客栈。

胡离昭回到客栈后,便一五一十的向令戒恶说明了钟锷的情况,但自己不曾动手的原因一来是钟锷已经奄奄一息,不足为虑,二来是巡逻的狱卒靠近,不想惊动他们。

当胡离昭离开了监牢后,监牢一边灯火照不亮的更黑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这人正是阿云,他缓缓地把断魂刀收了起来。

断魂刀未出鞘,已足够杀气凛凛,何况是出鞘之断魂刀,何况是阿云积聚着怒气呢。胡离昭虽然武功不差,又会那异域奇术戏法,但摸不清阿云在暗处的底细,也不敢贸然出手,被惊退了。

阿云走出来后,他后面竟然还跟着另一个人,这人却是沈科。他拍了拍手,笑道:“果然如风流书生所料,今夜要不是有你云十三郎在这,还真不好办呢。”

阿云低声道:“是,他提前跟我说了,对面必然派人来探视钟将军,若是不来,他也会想办法让对方来探视。”

而钟锷此时的奄奄一息之形态,阿云藏在一侧护佑钟锷周全,自然是风流提前和他交代清楚的。又唯恐令戒恶那边不来人,这才在出发之前,给了乐乐一个纸团,让她时不时的提及钟锷之事,也算提醒点拨吧,以胡离昭之能,自然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风流让胡离昭确信延州城已经群龙无首,乱作一团,钟锷又囚于监牢,奄奄待毙。不足为虑。

而乐乐,自从风流“答应”她将来娶她之后,便也助了风流一道。

阿云和沈科走到了监牢前,唤来狱卒开了锁,沈科笑道:“好了,老钟,起来吧,已经走了。”

钟锷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又将身上的头发和稻草都抖了干净,看着样子,哪里是奄奄一息之态。监牢里确实有腥臭之气,却并不是钟锷身上的痈疮,而是监牢角落里的腐烂的动物尸体气息。

钟锷推开牢门,道:“这里难闻得很,换个地方,换个地方随便怎么关我都没事。”

沈科笑道:“还关你做什么,现在延州城我是老大了,鄜延路经略安抚正使是我了,这里换我说了算。这令戒恶带人来到这延州,看到这里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文臣争名,武将邀功的,还有你钟大将军也不足为虑。我看他已是蠢蠢欲动,不久就要大举来犯了,到时候还得指望你上阵杀敌的。虽然你此刻是戴罪之身,到时候立下来大功,将功赎罪不在话下。走,咱们换个地方吃酒去。”

沈科果然带了钟锷还有阿云,换了一间牢头的房子,干净了许多,又教狱卒上来酒食,三人便在监牢里一顿吃喝。其间谈起来风流之事,阿云只是沉默不语,沈科也是叹息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