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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博看齐全一个劲儿地悄悄观察龙晏,而龙晏则一直蹲在章无象身边嘀嘀咕咕,心中十分好奇。“齐大哥,你是当真要跟随龙晏学道?”

朗博跟着龙晏一路由荆江地带辗转到了登州,自认为对龙晏有所了解,短短半年不到,龙晏能有多大修为?朗博只怕齐全知道龙晏的真本事后,闪了龙晏,到时候自己夹在中间,左右都是朋友,谁失望也非自己乐见。

“现在来看,拜不到了。”齐全虽然笑着,语气中却更显失落。

他以为自己在龙晏英雄尚微时慧眼识金,直接放下山头,义无反顾跟随龙晏,左右算算都很有拜师的可能性。哪里知道这龙晏竟然是王守静的师叔。别人他不知道,王守静可是受过先皇帝敕封的大道士,封禄相当高。如此辈分,哪里又是自己能够高攀得上的?大概只能望洋兴叹了。

章无象看看齐全和朗博,低声对龙晏道:“先将此二人放在云泽盟如何?通过肃慎一事,田子贵对他们颇多夸赞。我让田子贵多派几个买卖给他们,再将两人历练几番,等确实看清楚其人资性淳良又颇有悟性,再考虑拜师一事也来得及。”

“四哥说的对,那便如此……”

龙晏话音未落,青山书房的门嗵的一声大开,殷朴七窍流血滚到了院中。

修文大江和王守静、张圣山纷纷跟着跑了出来,却也只能看着殷朴疼的在地上翻来覆去,不敢上前帮忙。

屋中传来张翕坚心似铁的话音,“殷朴交友奸邪,修习外道,迷失根本,不思悔改,自今日起消去道籍,逐出师门!”

“修文大江!”

修文大江本来有些愣怔,此时听到师父张翕忽然叫道他的名字,扑通一声跪到了青山书房门前。

“排香案于院中,我要昭告天地,根除殷朴一切修为!”

殷朴迷迷糊糊听到此言,心中呼啸哀叹: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张翕竟要真的让自己修为尽废。罢罢罢!既然他张某人如此绝情,我殷朴便自此与张翕形同陌路,以后莫要让我得到机会,否则定将今日之辱奉还!

“殷朴!你还不知错吗?!心中所念,无一正道!今日际遇,实是得其所哉!”张翕怒道。

修文大江已将香案设好,张翕现身于案前,焚香炉内,祷告天地。此后,他案前站立,抬手一握,一道紫电在手。他一挥手,紫电落在殷朴身上。

当日张翕用紫电惩戒钟敬,尚且有小惩大戒的意思。这次电光劈面打来,狠厉之意直要将殷朴一点真灵惊醒。

“殷朴!你不顾道义,戕害生灵,只可粉骨以报!”

紫光摧顶,一线击穿殷朴胸背,殷朴一阵急剧的痉挛,撑起身体又扑向尘埃,血溅满地。

众人目瞪口呆。

朗博和齐全第一次看到张翕用紫电惩徒,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抖如筛糠。

修文大江、王守静、张圣山跪在地上,无不落泪,却知殷朴所为恶劣。其修道机缘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挽,论谁也无法求情。

章无象和龙晏神情肃穆,远远站立,心中都道这殷朴是咎由自取,非如此不足以正道。

张翕怒道:“今日念你已功力全废,留你一条性命。他日再犯,虽出师门,定诛不赦!”

说完,张翕袍袖一挥,殷朴被风卷起。

风乘电势,须臾间,殷朴不见去向。

伏地许久,不闻任何声响。

终于,朗博实在无法忍受肩颈的酸痛,抬头一看,院中只剩自己与齐全。

两人对望,只觉尚且无法收拾被震撼的魂魄,懵懂惊心,那傍晚时分与龙晏蹲在台阶上寒暄的景象,已如隔世。

“齐大哥,这道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可要想好了。”朗博小声劝道。

“是啊!修道也不是想修就能修的,得先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齐全诺诺道,望向青山书房紧闭的房门,眼神中充满敬畏。

修文大江独自盘坐在相须山顶,寒风拂动他的须发,他却一改往日玩闹嬉笑,许久沉默不语。

龙晏蹬上山巅,悄悄盘坐在他的身边。

修文大江接过龙晏递过来的酒壶,木木地看着,半晌才道:

“师叔啊,我与殷朴是前后脚进的师门。彼时我与他也只有明月驰音这般年纪。我贪玩贪吃,总惹麻烦。殷朴机灵,总能想到办法把我从师父的处罚中解脱出来。

那时语端大师兄已经是太清宫掌门了,整天事务繁多,平日里很少与我们玩闹在一起。齐岱、我、殷朴、守静和老华五人,年岁相当,是在太清宫相伴修行、朝夕相处的弟兄。

齐岱板正,日日循规蹈矩,与我玩不一块去。

守静喜静,整天摆弄他的金石、字画、辞赋,我也不感兴趣。

老华呢,日夜醉心于发明丸药,一刻不舍得浪费,我也不能打扰。

只有殷朴可以陪我玩闹。

那时,圣山还年幼,有时候我们到海里或者宝珠山玩,圣山非要跟着,我们便猜拳决定谁来带他,每次都是我输。

殷朴看我老玩不尽兴,就会哄着圣山藏到藏经阁去抄经,而每次回来,他都记得给圣山带些好吃的。

百十来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眼睁睁看着殷朴被逐出了师门,这会子也不知道被风电吹到了何处。我这眼睁睁…..”

修文大江嘴角哆嗦两下,说不下去了,提起酒壶猛灌了两口。

龙晏按住酒壶,“殷朴被逐,最难过的应该是师兄。”

修文大江一愣,神色马上又颓了下去,“我知道,虽然师父最后话说得无情,但若论对殷朴的照护和恩情,我们师兄弟谁也比不上师父。”

“殷朴违背了师兄教诲,走上邪道,今日教训,是为业报。你纵然心中难过,也无需自责。天命有道,归于至仁。殷朴走在邪路上,即便今日师兄不惩戒他,有朝一日也会被天道所惩戒。”

修文大江掩面而泣。

许久,他站起身来,冲着龙晏一抱拳,“小师叔,修文虽为殷朴难过,却不以为师父对他的处置不当。大道之行,天人相应,若行不善,报应不爽。我观殷朴今日下场,痛彻心骨。弟子誓以殷朴为戒,克己敬修,大正于道!”

不等龙晏回答,他转身下山去了。

“哎,我说,你倒是等等我啊?”龙晏喊着,却见修文大江越走越快,“我跟你说,我可是你师叔,再不停下,我告你不孝啊!”

龙晏跟他开着玩笑,修文大江却似没有听见,干脆施展功法,土遁而去。

看着他的方向,龙晏心里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