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深暂时熄了火，指了指手腕上戴着的表。
景灵暗里磨了磨牙，“我可没迟到，刨去你现在在这儿浪费的时间，八点钟，多一秒不多，少一秒不少。”
姚深最后还是打开了车门，因为她确实说的没错。
去往工厂的路不算近，开车将近要一个半小时，景灵从上车便摸出了蓝牙耳机戴上，一副请勿打扰的姿态。
姚深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瞥到女生，见她全程抱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啪啪打字，不知道和什么人正聊得开心。
付庆庆：【我滴天呐！你几点起的，我都不知道。】
付庆庆醒来见景灵已经不在了，想到她昨天说今天有外出，便起身去猫协给几只留守儿童加餐，结果去了发现这群崽子们吃得正香，碗里猫粮满满当当，水盆里换了新的水，猫砂盆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也就比你早起两小时吧。】
【……牛！】
不止如此，其实早在姚深到之前，她就已经在学校对面的早餐店吃完了饭，从姚深到，到接近时间的电话，她都清楚。
姚深知道她是故意不回短信不接电话，她也知道他知道，但是两人在这一方面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不问，两个人像是抓着绳子两端，信心满满试图掌握关系主导。
成年人的把戏讲究运筹帷幄，她不在乎对方是否低估她，谁不喜欢看最后的老房子着火，她只是期待对方最后飞蛾扑火的样子。
明知道是一条危险的路，但是人的欲望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被控制呢？欲望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劝服，那就不叫欲望了。
景灵关掉手机，放松地靠着靠背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等景灵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车子也彻底出了有人烟的地方。
景灵拉下车窗，感受着城市中心难以拥有的纯大自然风光，狭窄的道路两侧，笔直白杨身姿挺阔直冲天际，周遭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野草，长势旺盛还犹坠着清晨未曾消散的晶莹露珠。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里低低放起了歌，景灵勉强从车窗隔不住的鸟鸣声中辨认出几句歌词，是一首上世纪末的乡村音乐。
景灵坐直，忽然往前一俯，女孩头压着姚深身后的靠背，“你有没有感觉我们现在很像电影里的那种什么？”
车里还在隐约唱着初恋，唱着年轻人不顾一切叛离故乡追求爱情的疯狂。
他们驾驶着敞篷车，离开繁华都市，载着月亮和星星，穿过广阔田野与山际，决心打破世俗偏见。
从景灵靠上来的一刹那，姚深就察觉到对方已经醒了，看着屏幕上的导航，姚深一边降速，一边顺手切掉歌。
车里的安静并没有击退对方，景灵勾着唇，注视着车子前面的镜子，“像不像不顾一切私奔的恋人？”
车子逐渐减速，最终在一座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的工厂前面停下，工厂前面还停着一辆越野车，景灵瞧见越野车前有个男人在朝着他们招手。
姚深不为所动，停车熄火，关门下车，在下车之前，男人弯腰低头，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依旧淡定自如的年轻女生。
风吹过，男人的声音却没有被吹散，“罗密欧和朱丽叶存在于爱情故事里，但是最后还是悲剧收场，夸张的浪漫不适合真实世界。现实里，新闻头条上，更可能是人贩子拐卖女大学生，年轻女性被迷晕诱拐迷奸。”
伴随着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姚深已经自顾自地从后备箱里取了东西出来，准备往工厂里面走去。
景灵微笑着，对姚深刻意将对话内容引到纪实频道上来表示赞同，她声音不低，并且坚信姚深听得到。
“说得不错。”普通人确实应该脱离美好的乌托邦，睁眼看清这个世界的丑陋，才能尽可能维持住自己的一方美丽花园。
“但是你说错了一点，在我的童话故事里，没有罗密欧和朱丽叶，只有被公主欺骗一步步引诱坠入深渊遭到囚禁的王子。姚深，你要不要猜猜，格林童话里的王子都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他能不能察觉到公主的把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