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自知此次计划实在仓促，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点谋划。
谁知胤禛远比她想象的镇定，镇定到让宋氏忍不住忐忑。
“婢妾觉得可疑，特意问过了弄玉院的其他下人，确认秋吟找过夏荷。主子爷，婢妾无论如何都没猜到此事是秋吟所为，但婢妾确实管教不严，还请您责罚。”
宋氏将姿态放得很低，低垂的脖颈勾勒出全然无害的弧度，将她的弱小展现得淋漓尽致。
胤禛放在腿上的手摩挲几下，意味不明道：“知道了。”
没得到宋氏想要的回答，她开始紧张，手指攥紧衣裳上的布料，将一道道皱褶握紧又放松。
“婢妾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主子爷明查。”
胤禛睨了眼宋氏黑黑的发顶，浑身像是裹挟了无数银针般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一切待查清后再说。”胤禛在宋氏错愕的眼神中抬抬手，冷声吩咐，“把她绑了，先关去前院。”
宋氏挣扎着，不可置信地吼叫道：“是秋吟做的，与婢妾无关，主子爷您为何要……”
“秋吟与你关系密切，她做了什么重要，你做了什么也重要。”胤禛懒得和她解释，别以为先供出秋吟，他就会暂时放松对宋氏的警惕。
秋吟要绑，宋氏也不能放过。
“婢妾还要照顾二格格……”宋氏额头上的发丝散落，接连好多时日的日夜照顾都没让她这么狼狈，“对、二格格这儿还需要婢妾……”
宋氏一扭头，张开嘴好像是要喊二格格。
苏培盛眼疾手快地上前，先轻声说了声得罪了，再紧紧用帕子捂住宋氏的嘴，无视她的挣扎，很快就把人捆好带了出去。
胤禛进去内室，二格格惴惴不安地看向他，“阿玛……额娘怎么了……”她听见了宋氏忽然拔高音量的那几句话。
“她或许不太舒服，照顾你累了，让她回去休息休息。”胤禛说着很敷衍的话。
二格格眼眶蓄满泪水，害怕地咬着手指，“不是的……是不是额娘犯错了？”
胤禛没想过拿她当孩子哄，而是冷静地反问：“如果是的话，二格格希望阿玛怎么做？”
“呜呜呜……”二格格掩面哭泣，抽泣的声音就像受伤的小兽。
“二格格可以先好好想想，但身体重要，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是阿玛的女儿。”
胤禛很轻地拍了拍二格格的头顶，埋在双臂间哭泣的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
二格格的嬷嬷听见里面的哭声，加上宋氏被不那么体面的方式带走，再看胤禛黑沉的脸色，她瞬间慌神了。
“主子爷……二格格那里……”
“该怎么做怎么做，好生照看好二格格。”他冷冷地吩咐，脚下的步子不曾放缓，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
嬷嬷怔怔地看着胤禛的背影，又回头在二格格的哭泣声中长长叹了口气：“唉……”
胤禛还没到正院，秋吟就被先一步塞住嘴巴捆到了云蕖面前。
云蕖吹吹还有些烫的茶汤：“您把人带过来，是证据全都整理好了？”
胤禛在云蕖身边坐下：“宋氏指认的。”
说完，他唇边的笑越放越大，仔细看的话，眉眼间氤氲着恶趣味的期待。
“……那我们还问秋吟吗？能问出来什么吗？”云蕖不懂他为什么开心，宋氏主动把秋吟暴露出来，她自己就可以金蝉脱壳，一个丫鬟的命，远不及自身重要。
在胤禛看来，宋氏完全就是被逼急了，才会想到推秋吟出来扛下下毒一事，“宋氏肯定把她打点好了，但那又如何，是个人就有弱点。”
而且，宋氏和秋吟主仆俩做过的恶毒事绝对不止这件，光是苏培盛搜到线索，就已经将宋氏和好几年前府中侍妾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既然把秋吟暴露，胤禛就趁机也把宋氏控制起来，省得她不死心又兴风作浪。
秋吟瞪大眼睛听着云蕖和胤禛旁若无人的商量宋氏，心里浮现出深深的不安。不过宋氏已经提前给她做了心理准备，在被抓来正院之前，宋氏就猜到她也暴露了。
苏培盛在胤禛的示意下把她嘴里的帕子扯出来。
秋吟被捆住手脚，面对云蕖的凝视，哑着声音直接了当地承认：“大格格和李格格的毒药是奴才下的，与任何人无关。”
“呵，”守在一旁的苏培盛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讥讽道，“奴才而已，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胆子下毒，却没脑子思考！”
秋吟心理素质不错，苏培盛的话没让她防线崩塌，她苦涩地笑道：“奴才一人计划了下毒一事，所有证据都可证明，主子爷和福晋是公平的人，想必不会同苏公公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问就将奴才的主子牵连上。”
云蕖好笑道：“奴才恶毒，想取了大格格和李格格的性命。你罪大恶极，宋氏身为你的主子，难辞其咎，绑了她你又能如何？”
这和宋氏、秋吟商量好的不一样。
她早就暴露了，但为何这么几天都没动静，不过是还在找证据。
因此宋氏大胆猜测，云蕖和胤禛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冤枉任何人，这才有了这个十分冒险的计划。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掌控，秋吟张张嘴，干涩道，“奴才的主子是无辜的，下毒一事是奴才所为，福晋和主子爷不公正的话，就不怕被人耻笑议论吗？”
云蕖听见胤禛冷笑一声，如同恶魔般杀人不眨眼，末了还要嘲笑倒在血泊中的人的愚蠢。
他道：“耻笑？可笑至极！”
“你知道宋氏交代了什么吗？”胤禛扬起嘴角，“乌苏氏被下绝子药，张侍妾上吊，以及后来的武氏发疯……”
胤禛越说，秋吟的脸色就越苍白，垂下的眼睫藏住了她眼底的慌乱。
陈年旧事被挖出来，一切彻底超出她们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