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寂静得可怕。
连香炉里缓缓飘起的细小的烟雾都显得分外多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蹲着身子、低着头的少女身上。
少女的额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慢慢汇聚，而后聚拢成一颗晶莹的汗滴，沿着细腻精巧的侧脸滴下。
她的眼神十分冷静，冷静得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紧张的气息。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面。
是从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身上隐隐渗出的由内而外令人臣服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银针一根一根地抬起又落下，手舞阵阵，银光闪闪，似溯月流光，亦如刀剑铮铮。
孟竭等人看着她将银针刺进地上躺着的弟子的死穴，手稳得像是尝试过千遍万遍。
他的眼神里泛起浅浅的疑惑，却仍旧不愿意错过少女手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这样的针法，根本就不像是十几二十年就能学会的东西。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纯白色的混沌灵力像是细小的潺潺流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渗透进躺着的弟子的身体里面。
凰千晗以精神力为引，以混沌灵力为线，将弟子身体里破碎的经脉一寸一寸地重新修复。
孟竭事先已经给他喂下了九品的续命宝丹和接骨秘药，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治疗，给凰千晗减轻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凰千晗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掌心在躺着的弟子身体上方一抚，银针轻轻嗡鸣一声，清影阵阵，全部回到了她的手中。
弟子的生息明显地强了起来。
进行这样的治疗需要大量的精神力。
更何况地上的人情况危急，施针和修复必须在同一时间进行，凰千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心两用，才把他一身经脉保住。
她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她知道，他是为了查探爷爷的消息才重伤至此。
等这一切完成，少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冷冽。
她顾不得地上脏污，盘腿便坐了下来。
血迹沿着她的裙摆蜿蜒而上，在如月的长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色蔷薇。
一股极其精纯神秘、隐隐带着自然的大道之意的精神力轰然而出。
精神力的修复，比起灵力和经脉的修复更加复杂。
她可以像当初救唐允一样慢慢地修复好弟子的识海。
可是她等不起。
少女将带着引梦树气息的精神力一小缕一小缕地注入进弟子的识海，几乎算得上是以自己的精神力来替他修补。
引梦神树是精神力至宝，对于精神力的修复有着得天独厚的强大优势。
他醒过来后，实力只会只增不减。
凰千晗的动作有条不紊，大殿内的精神力磅礴又玄妙。
所有人都觉得她冷静的可怕。
只有帝诀清楚，她漠然神情下压抑着的颤抖和惶恐。
他的小姑娘那么重情，看到这种情况，哪里还坐得住。
饶是这样，凰千晗也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彻底结束手上的动作。
她脊背挺得笔直，明明脸色已经带着过度使用灵力和精神力的苍白，却依旧不愿意挪开半步。
躺在地上的弟子脸上都是血，青青紫紫一大片，从眉骨到下巴，有着两道深刻见骨的划痕，皮肉翻飞。
可是生命安全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片刻后，他的睫毛颤了颤，手指微微蜷缩，颤抖着睁开了眼。
眼里是一片迷茫的恍惚之色。
他看到有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女正低头看着他，眉眼冷清，像是九霄神殿内的月之仙子。
孙绎呆呆地看了凰千晗几眼，又颤抖着嘴唇闭上了眼。
他这是已经死了吧……
连仙子都看到了……
可是他想活着，他宁愿看不到。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也还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炼丹师，他答应娘亲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他怎么可以死。
下一刻，有一阵风吹过，有人掰开他的嘴，将一颗圆滚滚的丹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是刚刚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的孟敢。
孟竭和其他长老也全部走了过来。
地上的少年看着这一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一时间更加恍神了。
搞什么……
宗主他们也死了吗？
一声清粼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带着压抑着的某种情绪，瞬间将他的心神唤了回来。
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仙子。
“告诉我，你在闻人家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