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陛下看重，”谭承启不卑不亢，“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隆安帝勾了下嘴角。
“你同朕过来。”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顺着他的动作反射出暗光，挥手让周围的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谭承启低应一声，跟在了他身后。
“朕曾经机缘巧合见过你父亲一面，”隆安帝走在前面，负手而行，“那时朕还未登基，你父亲科考落第，在酒楼里和一群学子痛斥我朝官僚体系，正巧被朕听了个正着。”
谭承启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竟有此事，草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隆安帝笑了笑。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多数的反应就是下跪，替自己父亲辩解求情，身后这个倒是不走寻常路，他让他不必在自己面前装出一份顺从模样，他还真就连演都懒得演一下。
不过也罢，这正是他想要的。
“朕当时听了他的话很不舒服，回来找人要了他的卷子，仔细一看，他写的那些话，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
隆安帝笑着摇头，他带着谭承启穿过一条走廊，或明或暗的光线时不时拉长他们的影子，直到他们走到了尽头的一间暗室。
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皇帝来，安静的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抬头看看，”隆安帝走进屋内，冲谭承启扬了扬下巴，“瞧瞧这些人，你都认识几个。”
谭承启依言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幽深的眸子转了一圈，静静的收了回来。
“回皇上话，草民全部认得。”
“都是谁？”
“禹州王氏，幽州宋家，南阳霍氏一族，还有……”
隆安帝不等他说完，哼笑了起来。
“还当真是如数家珍，”他不明所以的感慨了一句，沉默半晌，又突然低声道，“这些都是当年你父亲在文章里提过的人。”
谭承启依旧默不作声。
早些年的大周国富力强，先皇野心勃勃，四处征战，在位那些年南征北伐，虽然扩大了疆土面积，但也留下了一些隐患。
其中最难解决的就是这些世族。
乱世出豪杰，这些人当年在先皇开疆扩土的时候出过力，如今年迈老去，子孙后代接手，慢慢形成了朝中一股庞大势力。
然而这股势力，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安分。
“你父亲曾经说过，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往后总有一日，朝堂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到了那时候皇位上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隆安帝语气淡漠：“当年朕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如今时过境迁，你又站在了朕面前，朕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谭承启重新抬起了眼。
他还是方才模样，只是神态在一瞬之间发生了变化，那双黑眸不再淡然，眼底的轻蔑与不屑呼之欲出，仿佛他站在高高屹立的高塔之巅，面前一众世家大族，都在他的俯视之下。
“盘根错节，也不过是长得粗壮了些的草木，”他声音冷淡，听不出半点波动，“只要是草木，就能修剪成皇上想要的模样。”
隆安帝眼神一凛，猛地转身——
“草民愿做皇上的镰刀，”谭承启拱手，“任凭皇上驱使，哪怕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