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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无奈,好在,快要力竭之时,迎面驶来一辆牛车。

“老先生,可否载我一程?”萧南如今的模样实在算不上正常。

赶牛的老人勒停牛车,一双精明的眼睛缓缓抬起来,对着如难民般的萧南上下打量,顿了顿才道:“小公子要去何处?我是要进城的。”

萧南这才看清,老人粗布麻衣,斗笠下的脸虽被岁月留下痕迹,但却白净,下巴上的胡须灰白且长,看上去干净丝滑。

长成这样,换身衣裳的话,倒像是个前呼后拥,儿孙满堂的。

萧南如释重负:“太好了,我也要进城去。”

经老者点头同意之后,萧南爬上牛车,靠坐在老人身后,与七八个箩筐挨挨挤挤。

萧南盯着老人的斗笠看了好一会儿:这老家伙不是普通人,但凡是个正常的,看见我这满脸血污的样子,只会有多远躲多远。

而这人刚才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波澜,可以说是面不改色。

管不了这么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进了城后,在慢慢想办法。

首先,得给婳婳去一封信,报个平安。

牛车晃悠着缓慢前行,萧南心里盘算着如何搞钱的时候,老人递过来水和食物,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公子从哪里来,怎么会沦落至此?”

萧南感激的接过东西,见筐里许多新鲜的水果蔬菜,他避开问题反问道:“老先生是去城里做果蔬生意吗?您这些水果蔬菜看上去都是上等的,能卖不少钱吧?”

“果蔬生意?哈哈哈哈……”老人笑着稍加思量,接着道:“我是在城里做生意,都是些小本买卖,将将养家糊口而已。”

意识到萧南把东西拿在手里不动,老人侧头道:“东西是干净的,年轻人,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呀!既来之则安之!”

萧南尴尬的笑了笑,“老先生说的是,我有些困了,先睡会儿,到了,麻烦叫我。”

老人平视前方,淡淡的嗯了一声。

萧南靠在箩筐上,摇晃中,竟真的熟睡过去。

.

奔跑在官道上的风羿众人突然听见一声鹰叫,抬头时,两只游隼在头顶盘旋。

这是风羿麾下驯养的‘信息邮递员’,机警又迅猛。

风羿带头勒停马儿:“快看看,是不是殿下有新的消息。”

片刻后,看完纸条的属下禀道:“将军,郊村那边,祈川一个人突围了,老五带人追了去,老三的人在做村民的善后工作,其余的进隧道去寻殿下了;另外,都城姚公公来信,刀行侍卫跟小南子公公昨夜没有回宫。”

风羿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稍微松快了些。

他稍加思索便猜出了祈川的计谋。

幸亏殿下足智,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阳楼昨晚应该已经摆平了,不然殿下也不会及时出现,那二人没有回宫,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罢了,刀行身为殿下的近身侍卫,本身武功不低,倘若真遇到危险,若是连自救的本事都没有,也没必要继续待在殿下身边效力了,至于小南子……

风羿脑子里出现萧南那张平日里在殿下身边阿谀奉承的脸来,轻哼一声:左右不过一个太监,宫里多得是。

他侧脸的线条刚硬,手里的缰绳一紧,转马吩咐道:“尔等随我一起回都城,各司其职。”

这次行动皇上是不知道的,风羿想着及时赶回去,如果有小人在皇上耳边进谗言,他也好及时站出来阻止,免得两姐弟的关系被挑拨了去。

下属:“可是殿下?”

“殿下已经脱困,没有危险,出发!”风羿领头,朝着都城快马扬鞭,身后的众人立刻追了上去。

隧道里的姜婳没有要回头与风羿的人汇合的意思,此处隧道疑点重重,她想一探究竟。

她沿路留下特有的记号,探索着前进。

.

“小公子?小公子,到了。”

萧南伸手揉了揉有些朦胧的视线,额头和手上的伤口传来的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天边的红霞个大地披上一层橙色的光,傍晚的城门口人来人往。

他抬头看了看,城头赫然刻着‘宣州’两个大字。

萧南从牛车上跳下来,对着老人拱手行了一礼:“谢过老先生了,这是酬劳。”

“不过是顺路而已!”老人见萧南递过来的金叶子,推辞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眯了眯,又道:“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好奇心让他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的金叶子。

眼熟又陌生。

与老人拜别,萧南也没急着进城去,自己这模样,守城门的将士恐怕不会让他进去。

刚才在牛车上的箩筐里顺了几片蔬菜叶,萧南打算用这几片叶子给自己改头换面。

第二日,客栈里睡得正香的萧南被楼下的锣鼓唢呐吵醒,他翻了个身,拉过被子蒙住耳朵。

奈何那声音太大,吵得人心浮躁。

萧南不耐烦的从床上下来,穿了衣服大声叫店里的伙计。

“客官,何事?”小二来的快,堆着笑,点头哈腰。

“这么大的声响你们客栈也不管管,这是要影响做生意的。”

“实在对不住,今日宣州太守又续弦,吹得响了些,望客官体谅。”

萧南转身走到窗边,用木棍把窗户支撑起来,楼下的迎亲队伍把街道堵满了,两旁站着的人三三两两的低头窃窃私语,没一个脸上是带着笑的,除了跟在花轿旁边的媒婆。

“又续弦?这太守大人前面续了很多?”萧南只是随口一问。

小二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赶紧把木棍撤了,关上窗户:“哎哟喂!您可饶了小的吧,小的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您既然醒了,小的这就去给客官准备些吃食来。”

“至于吗?这宣州的太守这么恐怖?”那小伙计如风一般的身影让萧南感慨。

昨晚,萧南已经给都城去信报了平安,想必这会儿,那信已经出城了。

有一次他给姜婳伺候笔墨的时候无意间看见过宣州太守上表的奏折,大抵意思是‘虽然大部分朝臣都跟着齐丞相反对长公主殿下修建运河,但是这位太守是支持的,还愿意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俸禄全部捐献,甚至不惜拉下脸来,动员宣州大小官员,富户商贾,为朝堂筹集了一大笔银子’

当时姜婳的脸上看不出神情来,只见她提起笔来在折子上批了个准字。

不然,帮她刺探一下宣州的实情。

萧南想着想着,手中的粥碗已经见底,碟子里的包子小菜也被他炫光。

起身到楼下柜台那处又付了三天的房钱才出了客栈。

今晚的月亮和一朵云追逐,时而被捉住彻底掩盖,时而又探出头来。

一身夜行衣的萧南戴着面罩只留了双眼睛在外面,趁着浓浓的夜色翻过墙头,溜进了太守的院子。

白日里,他花重金把这宣州太守的八卦听了个遍。

宣州太守吴仁清上任之后在政绩上没有太大的作为,倒是这克老婆的名声人尽皆知,说出来还是个深情的,人家从来不纳小妾,每房夫人死后都大操大办,抬上山的队伍比迎亲的队伍大上五倍不止,陪葬的衣裳首饰,文玩字画是一箱接着一箱。

吴大人哭坟也是一绝,回家还会吃斋念佛三个月,纪念爱妻。

今天娶这姑娘是第7个夫人了。

十八九岁的年纪,因为家人惹上官司,吴仁清帮了不少忙,姑娘是当做谢礼嫁过来的。

萧南避开守卫,一路跟着吴仁清,最后见这位醉酒步伐飘忽的大人进了洞房。

他没有丝毫犹豫,飞身上了房顶,趁着吴大人闹出响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揭开了房顶一片瓦。

穿着喜袍的中年男人踉跄着到桌前坐下来,取下帽子,挥退扶他进来的下人:“出去,今晚本官要和新夫人玩些新的,尔等不必伺候。”

萧南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坐在床上那姑娘,小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喜袍下,有些瑟瑟发抖,憋屈又稚嫩的哭声从盖头下传来。

正在倒合卺酒的男人身子明显一僵,他这才仔细的观察床上的新夫人。

片刻,萧南听见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只见吴大人起身上前扯下红盖头,随后抬手按压着太阳穴,似没了醉意,且非常头痛:“怎么是你!”

盖头下的姑娘哪有十八九,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

“呜呜呜,姐姐说她不想死,姐姐说她是姨娘的女儿,我是嫡女,嫁过来才能保一家平安,呜呜呜……”

那小姑娘起身时踩到裙摆摔在地上,匍匐到吴仁清脚下拉着他的袍摆恳求:“吴大人,求求您了!求求您让我回去吧。我,我,我不想嫁人了。”

萧南似乎听见一声叹息,“既然嫁给了本官,就好好的做太守夫人,以后,别想着要回去的事。”

随后,萧南瞧见见吴仁清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床上,他拳头捏得咔咔响,心里愤恨:畜生!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