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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韩吉来到了现场,在一番安排下,决定立刻采取果断行动,将我方人员巨人化夺走超大型巨人的力量,不将他带回墙内进行审讯,以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毕竟这可是用了多少条命才换来的胜利,比起信息来说,赶紧夺取掉它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但韩吉也没有考虑更多了,因为她现在的大脑也是一片混乱,接着便让三笠还艾伦先在这里守好超大型巨人的宿主,自己则赶紧回到城墙,带着其他宪兵去外面的下方寻找还有没有残存着的人。埃尔文说过,巨人针剂最好用在奄奄一息还有残存的一口气的人身上,那除了被那些宪兵带上来的米娜外,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抱着一丝侥幸,韩吉还是希望有人能活着的,那怕只剩下一口气,都能多救下一个来。

韩吉想到埃尔文,眼神中又透露出了忧伤,她知道八发雷枪的威力,不可能有人能从那种情况下存活的,在爆炸的一瞬间就已经足以夺走他的生命了,更别说残存着一口气了。

收起了悲伤,韩吉和伊尔泽带着其他宪兵全部跳下了城墙,她们刚刚从头到尾见证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也比宪兵们更清楚下面的灾难后的环境,让这些不了解情况的宪兵在已经没有了光亮的城墙下寻找,要耗费很多时间,于是两人分头带队开始大范围搜寻起来,而城墙上现在也只剩下刚醒不久又昏迷过去的米娜了。

其实并不是全部宪兵都去了,有一个就没有去,而是背着长枪独自一人在瓮城内无目的的前行着,手里提着的油灯照清了他颓丧着的脸。

弗洛克并不是被其他人看到那柔弱的一幕而被排挤孤立的,他本就是队长,只要这个身份还在他就是其他人的上司,做什么也不需要向其他人解释。

只是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带领他们了,从始至终他才是队伍中的那个吊车尾,现在和以前作为内定人时期被其他人瞧不上时不一样了,现在最看不起他的,是他自己。

经过了这一次,弗洛克真正的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也选择了接受这个事实。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能够认清自我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佩戴着用来掩盖真实自我的面具度过一生后,或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将那块已经和脸粘贴在一起的面具摘下来,幡然醒悟般的照着镜子,然后可悲又可怜的看着那个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不……这怎么会是我,我怎么会是我最瞧不上的那号人!!”

然后发出绝望的呻吟,在孤独中死去。

某种程度上来说,弗洛克是幸运的,只是佩戴了几年的面具而已,还没有和脸完全贴合,渗透到自己的内心,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件,或许他还要一直戴着这虚伪的面具强行将自己的脸变的贴合面具的形状,过着极其不真实的一生。

对他来说,这其实算一种解脱,解开了自己内心的枷锁。

届时他又想到了被自己谋杀的凯尼,那算是自己的导师了吧,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凯尼死后再经历过王政府被推翻的事情,他经常会想,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凯尼独特的处世之道影响着自己,自己还是否会变成这样一个冰冷的人?

这个答案或许他永远没办法知道,因为凯尼已经被他害死了。

周围破损的房屋在他提着的油灯散发的微弱光芒下若隐若现,有一些是几年前第一次破壁时就造成的,有一些是刚刚超大型巨人的爆炸造成的,但弗洛克没有去看,依旧低着头,颓丧着脸走着。

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在下面,或许只是觉得自己和那些有勇气赴死的人待在一起格格不入吧,也或许是他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届时他又想到了埃尔文,在刚刚用那番质疑埃尔文是为了自己要活才叫其他人去死的时候,其实就是将自己怕死的内心掩饰起来,让怕死的胆小鬼这个身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在埃尔文身上,直到最后看到埃尔文不紧不慢的在自己身上装配起雷枪,一副对死亡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怕死。

弗洛克也才明白,那个怕死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而已,而埃尔文……

如果真的有死神,那么第一个朝死神竖起中指的就一定是他了。

弗洛克叹息了一口,不想再去想那个男人的事情, 他现在考虑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就辞去宪兵团的工作,他也不配继续待在那里了,看不起自己是可以忍受的,但他已经没办法忍受自己了,还有必要装什么大尾巴狼吗?

他现在考虑的是更远的以后。

“或许我可以去做个掏粪工……不,说不定会淹死在粪坑里,这么怕死的我怎么做的了这样危险的工作呢……”

弗洛克的自言自语充满了对自己的挖苦和嘲笑,他自负的心又在折磨着他了,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不愿意摆脱这样的自负,又必须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路上的破损房屋的房梁散落在各地,还有很多被炸飞的小石块,窗户的玻璃什么的,都杂乱不堪的在这个狭窄的街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

油灯的火光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弗洛克走在这片狼藉之下,就像是穿行在一个混沌无序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刚刚毁灭,除了这盏油灯外,周围剩下的就只有黑暗了,夜空中除了那些不可能照亮大地的星星之外,也没再有别的光亮了。

但很快一个东西引起了弗洛克的注意,那是自己无目的的朝前走着时,脚边路过的一个木炭。

那是弗洛克低着头走时,用余光瞥到的。

形状很模糊,并不清晰,但引起他注意到是那块竖状的木炭间,有一根横向而长的黑红色小木棍。

起初他以为那是木头的树枝,但那根横向生长的小木棍却是在木炭脱落的表层内出现的,这不可能是树枝。

接着他又想到,木炭?

这里怎么会有木炭?

这个地方距离超大型巨人行进的整个路线是有一段距离的,超大型巨人身体散发的高温蒸汽确实可以让树木烧成木炭,但也必须至少在它脚边的附近。

连弗洛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看了看那块木炭,油灯朝那边探了探。

很快他就看清了那根在木炭表层里面长出的小木棍是什么了。

那是人的肋骨。

他心里颤了一下,再顺着好奇心的本能咽了咽口水朝走近了去看,才发现那表层烧的焦黑的颜色,并不是树皮,而是衣服被烧焦了。

最重要的是,弗洛克还发现,这具尸体的双手都没有了,整个尸体只有人的主体的三分之一,差不多只剩下上半身的一半了,肋骨也就因此露了出来。

但这种死状在被巨人袭击时是很少见的,几乎不可能,弗洛克也没见过被巨人吃的人会呈现一种怎样的状态,但他想到了一点,那就是为什么会被烧焦?

他的思绪还没有完全朝那个方向去想,又将目光顺着尸块的肋骨裸露的部分,朝上慢慢移了过去。他看到了一张已经完全扭曲血肉模糊的脸,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那是谁了。

这时,他脑子的思绪瞬间出现了一个转向点,导致这个思绪发生转变的原因是他闻到了一股烧焦味……

一时间他的大脑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再通过这具尸体的不寻常的死状,像是被什么炸断了身体大半截,双手也同时被炸掉了,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这是埃尔文被炸飞后的尸首,尸骨未寒的躺在地上。

弗洛克双手抽动了一下,死死地看着那已经辨认不出的脸,但脸的大致形状并没有发生改变,以模糊印象处理,加上那金色的头发如凋零的稻草一样垂在地上,他确信了这个事实。

“死了都还不放过我……是吗……”

弗洛克喃喃的说了一句,看着地上已经被炸没了双眼的尸体,五官极具抽象的脸,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没有对他表达牺牲的敬意,也没再说更多话,他以忘却作为目的,想要赶紧离开。

这时他的大脑却听到了一阵蚂蚁爬动的声音,但很快他感觉到,那蚂蚁爬的声音并不是自己脑子里发出来的,而是现实中真的有声音。

又是在一种极其难以抗拒的心理下,他俯下身朝着那个细微的声音听过去,刚做出这个举动时就让他感到很奇怪。

蚂蚁爬怎么会有声音呢?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很快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而且更加清晰了一点,接着弗洛克的瞳孔急剧收缩,因为他听到了,那不是蚂蚁爬的声音,而是微弱的呼吸声。

弗洛克几乎是被吓懵了,跳起身朝后猛退几步,但很快他就又开始嘲笑起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居然已经让他造成了这样的幻听,现在的他,真是从心底里被自己唾弃了。

可能是出于对自己柔弱的一种反抗,他又鼓起勇气俯下身靠在埃尔文尸首扭曲的脸上,将耳朵侧过去听,以此来证明这不过是自己的幻听,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幕,不可能有人活得下来的,这只能是自己的幻听,也必须是!要不然他真的会崩溃的。

精神屠刀慢慢地举了起来,刽子手毫不留情的对着他最后的残存的精神力一刀挥了下去。

这次他不但更加清楚的听到了呼吸声,还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呼出的气吹向自己的耳根,像是本该死去的幽灵贴在自己耳边吹出的一阵冷风,透出了一股坟墓的气息。

弗洛克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结果脚后跟被石块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的油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玻璃罩破碎发出清脆的响声,烛油像是地狱的岩浆流着了地上,燃起了一片小火苗。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看着埃尔文的尸体,透过地上的火光以平行角度看过去,那微微上下浮动的胸部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个折磨着他精神世界的恶魔,还没有死。

这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强颜着哭笑,如果真的会有一件比死亡更让他感到害怕的事情的话,就只有是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还活着了。可他本该死的,或者是他根本不可能活的,但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的内心世界彻底崩塌了。

弗洛克的破防瞬间(有没有觉得很眼熟?请看如下)

我也想严肃,但是找到这个的时候我真的绷不住

“恶……恶魔……”

他抽搐的嘴角吐出了两个字。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但这个人,居然真的还留着那么一口气,要知道他当初谋害凯尼时,他可是被一发雷枪就击中了要害!颈部的大动脉朝地上流出一大片的血,那幅画面在现在变得格外清晰了,和眼前的场景不断交汇重叠。

“这就是……恶魔吗……”弗洛克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现在他内心的几个问题像利刃一样一遍一遍扎向心脏。

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难道他真的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

可是,凭什么?他明明是个恶魔。

恶魔就应该下地狱,为什么像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的还在这里?

彼时间,凯尼的死也变得极其不真实了,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从来没有杀过凯尼,那不过是自己满足内心生成出的幻想罢了。

弗洛克抽搐了几下嘴角,随后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眼角挤出了泪水,他已经崩溃了,现实和自己的内心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最后,两滴泪水划过脸颊,带着他心中那两个灵魂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那个由自我保护机制产生的冰冷刺骨的灵魂死了,那个内心真实的胆小鬼灵魂也死了。

他现在,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了。

双眼中除了泪水外,只有空洞和呆滞,和这副只剩下躯壳的身体。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去管,什么也不想去想,死亡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多可怕了。

但脑海中还是不断闪过埃尔文赴死时那副坦然的模样。

突然他的瞳孔震动了一下,在一时间仿佛知晓了什么一般,然后又看着还剩下一口气的埃尔文。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弗洛克慢慢起身,迈着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跌倒的步伐,走到了埃尔文的面前。

“原来……你根本不是不怕死……你……你是一直都很想死。”

接着弗洛克抽泣了几声,然后又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这和之前因绝望崩溃而发出的歇斯底里的狂喜不同,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大概几秒钟过后,他又说道。

“我大概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以为死后的世界就是地狱,这也是我如此恐惧死亡的原因,但我现在才明白……地狱其实就是我们一直身处的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最后几乎的狂吼着对着埃尔文喊:“而你!居然想抛弃所有人一走了之,逃离这个地狱!”

“你以为这样就逃得掉?不……不……不,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弗洛克眼神从空洞变成了一个黑暗的深渊,直勾勾的盯着埃尔文已经被炸烂的眼睛,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出了如恶魔的低语般的话吻:

“因为……你根本不配去死。”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地狱,那地狱中就必须存在着一个恶魔。”

弗洛克的眼神变得癫狂了起来,像是在寸草不生的的沙漠中独行的骆驼寻找到了一片绿洲;又像是在被黑暗吞噬下的孩子终于看到了一缕曙光;又像是一个身体肮脏的老妓女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终生依靠的好男人。

他的眼神炙热而疯狂,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找寻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为了那个东西奉献自己的一生,而现在,他找到了。

与此同时,曾经的那个弗洛克也永远的死在了他精神世界的阴暗角落中,而现在的他,将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人。

弗洛克慢慢收回了那股疯狂的眼神,转而变得坚毅而决绝,严肃的又看了看埃尔文说了一句:

“没错,这个世界需要恶魔。”

然后起身,转过头就朝一个方向走去了,被打翻的油灯被他一脚踩灭,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接着便只能看到他走在踏向黑暗中的身影,步伐坚定且决绝,这是属于他的新生,他成为了自己的天选之子。

………

多年以后,在牢狱中等待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点时,帝国元首弗洛克·福斯特回想起了这个遥远的夜晚。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没有想明白那个困扰了自己大半生的问题,当时做出那个决定时油然而生的使命感究竟是因何产生的……但他知道,那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从那一刻开始,世界的命运和他的命运,已经被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但他并不知道,埃尔文还能够残留下一口气,并不是侥幸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