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是这样的。本次招考，市委组织部只有一个名额，而你的综合成绩目前来说只能排在第三，不排除你后面的参考人员有更加优异的表现，你是否接受岗位调整？”
这话就差把‘内定’二字写在脸上了。
笔试成绩给了个第一，面试还没结束已经落到第三了，还提前让自己调整岗位。
这说明什么？
对方有所忌惮，又不敢太过张扬。
自己的背景干干净净，政审那一关恨不得调出祖宗十八代的详细资料。
既然忌惮的不是自己的背景，那肯定还有其他未知原因。
林海洋微微一笑，“谢谢领导厚爱，刚才我提到过这个问题。岗位不分高低，工作不分贵贱，无论领导给我安排什么岗位，我都必定付出满腔热忱。”
“小伙子很不错。”
这人不住的点头，没成想林海洋如此识趣，省下自己后面好多话。
“那你可以走了，回去等通知就行。”
“谢谢领导。”
林海洋深深鞠了一躬，四平八稳离开房间。
等他走后，房间内响起议论。
今天来的四名考官，都是各部门的务虚职务，说白了就是没啥实权那种。
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干这种没营养的活儿。
凡是来参加二轮面试的，都托了关系，打了招呼。
除了部分陪跑人员，其他人早就瓜分完了。
四个人坐在这里，正经的走过场。
基于这个前提，再加上四人都是副职虚职，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老郝，这回你看走眼了吧？林海洋是西风二中的好苗子，要不是在考场上身体不适，妥妥的重点大学。他们校长找了他好几回让他复读，这孩子一门心思报考公务员。”
说话的是教育局郭副局长，老郝正是那位组织部派出代表。
“老郭，说话用不着夹枪带棒。既然这么喜欢林海洋，那干脆安排到你们教育局算了，意下如何？”
郝仁不咸不淡顶了老郭一句。
“哼。”被人说到痛处，老郭不再言语。
借老郭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答应选人问题，谁家名额都是满的。
郝处长似乎有意排斥老郭，面向其他二人发问，“赵处，孙局，你们什么意思？咱们毕竟是考官，总得出个意见结果报上去。”
人事局孙副局长嘿嘿一笑，“我没意见，郝处拿主意就行了，毕竟这次招考，组织部是主心骨嘛。”
老狐狸！郝处长心中暗骂。
人事局本次招考名额已经满了，画外音就是说：别往我这里塞人，大家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郝处长扭头看向市委宣传部赵德刚，“赵处，你的意见呢？”
按理说，赵德刚此时不应该发表其他意见，让郝仁自己拿主意就行。
林海洋分到哪里，看他的造化，与自己无关。
但今天不行。
“郝处，关于人事分配方面，我们宣传口不应该发表意见。再者说，大家都知道，本次招考我们宣传部没有名额。”
郝处长眼睛不自觉的眯了一下，马上绽放笑颜，“这是哪里话，正因为宣传部本次不招人，你的意见才更加中肯嘛。”
“那就按郝处的意思，我随便说两句，中不中听，大家别介意。”
这话一出口，教育局郭副局长马上睁大眼睛，很显然今天有插曲。
有好戏看了。
至于人事局的孙局，老神在在闭目养神，明显在撇清关系。
郝处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随便客气几句，竟然给了赵德刚借坡下驴的机会。
听听再说吧。
赵德刚明显有备而来，四平八稳的说着。
“林海洋岗位安排问题暂且不提，我想提醒各位一件事情。天华书记到任西风市不足三个月，大会小会上反复强调，干部选拔和任用可以举贤不避亲，但更应该唯才是用，千万不要搞小山头。”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三人耳朵里反应完全不同。
老郭和老孙只是笑着回应，毕竟跟自己没关系。
教育局和人事局归属市政府管辖，西风市新书记就算有什么想法，也闹不到自己头上。
何况天塌下来，有部门一把手扛雷呢，劈不着自己。
但是郝仁脑子里嗡的一声，听话要听重点。
郝仁身在组织部，整天围着领导转，脑子里不免想的很多。
从格局上讲，新书记到任时间短，不会大面积调整人员，要保证各项工作顺利开展。
但不排除拿某个人某个部门开刀，比如市纪委那边就已经换人了。
西风市作为西山省的地级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盘根交错。
空降的李天华书记想要整顿吏治，必然有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
郝仁处长思绪越来越远，又联想到西风市长杜飞鸣的问题。
原本杜飞鸣市长很有机会接任市委书记一职，偏偏来了个空降。
新书记会不会带着上面的某种想法来的？
就好比这次平淡无奇的公务员招考，市委宣传部明明不招人，却被新书记指定参加。
几个意思？
堂堂西风市大老板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林海洋传话，人家的格局在那摆着呢。
赵德刚的话，监督和敲打的意味不言而喻。
按理说，组织部才是市委书记的贴心人，但自家老大没给任何暗示。
是不想给？还是给不出来？
这一刀，难道会落在组织部头上？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如何选择？
郝处长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赵处，你刚才说得非常对，天华书记的指示及时又到位，的确是我们选拔干部工作的重要依据。那依你看，林海洋应该放在哪个部门？”
双方虽是平级，但不在一个部门，郝处长话里话外突然变得客气起来。
原因无他。
如果组织部挨了一刀，大概率宣传口的人调任这边。
赵德刚现在也是副处级，只要跟着自家上司一起入驻组织部，座次很有可能排在自己前面。
这就是风向，圈内玩的就是信息差。
赵德刚象征性的笑了笑，“郝处太客气了，我就随口一说，大主意还是你拿，我在意见栏签个字就行了。”
郝仁此刻难受透顶，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如果审核单上推选林海洋进入组织部，不单得罪了顶头上司，还得罪了卫东青的老爹。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选择卫东青，赵德刚这一系人马很有可能在大老板面前歪歪嘴，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就毁了。
处级再往上走，光靠政绩已经不够了。
两头得罪不起，真难受。
不知不觉，郝仁又怨上了林海洋。
放在其他时候都不是事儿，直接宣布不合格就行了。
偏偏大老板派人盯着此事，不好操作啊。
思来想去，郝仁有了决断，在意见单上写了几笔。
赵德刚似乎根本没看，直接签名传给另外两人。
教育局老郭看到意见栏的时候，又偷偷瞄了一眼郝仁，对方似乎有些气馁。
活该！老郭流露出幸灾乐祸与不屑。
年轻人太嫩了，有些事少掺和为妙。
这个时候才想起改换门庭，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运气好也许一飞冲天，运气不好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