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静上楼约莫半个小时,好消息传来。
哒哒哒...急促的鞋跟触地声,看样子是跑下来的。
“林海洋,魏县长让你上去呢。”
林海洋心中大喜,果然有人好办事,更加坐实了二人有关系。
跟着上了三楼,楼梯右手边倒数第二间。
各个办公室都挂着牌子呢,左手边那排的尽头就是县长大人的办公室。
记好地形,等待魏副县长召见。
别的办公室人员进进出出异常忙碌,顶数魏副县长门口空闲。
自己的判断没错,找对人了。
从一开始,林海洋就没想过找分管工业和电力的欧阳康。
电力部门的管辖归属有点特殊。
编制上肯定归属县里,接受县里领导,但更多的是由上一级电力部门管辖。
那位张科长说了,县电力分局局长亲自否决了水泥厂专线问题。
最有效的方法应该是去西风市找电力直属领导解决问题。
奈何自己在电业系统根本没有门路,白俊业肯定认识,但人家不愿意插手。
从另一个角度讲,水泥厂未来的产值不算小,分管工业的欧阳康会不知道?
放着到手的业绩不要,已经说明问题。
既然如此,只能走迂回路线。
武文静站在侧面,发现林海洋一直保持拧眉沉思状,这才大起胆子盯着他的侧脸。
曾经的懵懂少女已经步入社会,但那份羞涩的情感始终埋在心底。
林海洋在陶水村,自己在县粮食局,以后少不了机会打交道。
念及此处,两团绯红腾上面颊。
办公室门开了,走出一人,“你就是林海洋?进去吧。对了,文静,魏县长让你等一下,别着急走。”
林海洋稍微整理下衣服,迈步进屋。
郝处长、魏副县长,同为副处级,办公室的空间和装潢天差地别。
一张普通的布艺沙发洗的很干净,摆上茶几过后,过道显得很窄。
办公桌侧面一排书柜,摆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奖杯奖状和照片。
“魏县长您好,我是陶水村林海洋。”
林海洋隔着两米远介绍自己。
魏副县长皮肤黝黑,浓眉阔目,没有常见的啤酒肚和地中海,一头短发显得很精干。
“林支书看起来好年轻啊,坐吧。”魏副县长的态度不咸不淡。
手下人关上门就走了,都没说给林海洋倒杯水。
“魏县长,我调到陶水村有20天了,刚刚熟悉了村里的工作,一直想找机会跟您汇报一下。”
这些纯粹是套话。
从管辖范围来讲,魏成明分管农业,的确跟村支书对口。
但从行政级别上讲,林海洋应该去乡里面汇报工作。
魏成明知道林海洋肯定有事,之所以愿意见他,一方面看在外甥女面子上,另一方面也想听听这位市委组织部挂职人员找自己何事。
“林支书,我的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吧,找我什么事?”魏成明说话很干脆。
到了这个级别,每个人都有自己说话办事的方式,林海洋刚才的套话就是在探路。
初步印象,魏成明官架子不大。
林海洋迅速转换思路,“我们村招商引资,打算建个水泥厂,目前的进度是...”
“等一下。”魏成明眉头一皱,“修建水泥厂,你不应该找我呀。”
之前对林海洋仅有的一点好感,顿时全无。
找人办事,门都进错了,到底是年轻人。
“魏县长,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跑手续的。”林海洋马上解释,“我是想着,陶水村一直是个农业村,而且人口不少,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跟您汇报一下。不管怎么说,要是陶水村摘了贫困村的帽子,也是在您的领导下完成的。”
魏成明稍微愣了一下,林海洋话里有话。
别说陶水村,整个阳峰县80%都是农业人口,仅有的部分工厂都集中在县城周边。
只要农林方面有突破,业绩自然落在魏成明头上。
不过听对方的意思,水泥厂手续已经齐全,干嘛找上自己?
“林支书,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圈子。”
林海洋也不喜欢绕圈子,奈何不把这个高帽送出去,后面的话不好讲。
“情况是这样的。水泥厂手续齐全,已经破土动工,按照最大产能,三年之内产值过亿。不过呢...现在遇到一点阻碍,电业局方面取消了工业电专线。”
不等魏成明开口拒绝,林海洋继续忽悠,“为这事,我专门回市里一趟,汇报了一下这边的工作进展,这才斗胆过来找您。”
林海洋的话留了很多余地,没提哪位领导,没说领导指示,反倒直接找上门。
田秘书那番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方式。
比如,遇到不合理的刁难可以适当用一用市委组织部大旗,但不能太过分。
但林海洋却想走另外一条路。
跟县电业局闹翻,亦或跟欧阳康硬顶,真要把事情闹大,该给的工业电还得给,但以后少不了各种刁难。
与其这样,不如换条迂回路线。
魏成明能做到副县长,就算上头没人,也不是傻的。
几句扯虎皮拉大旗的话,吓不住他。
相比之下,魏成明对林海洋的背景更加感兴趣。
未来产值过亿的水泥厂放在县城都是大项目,竟然不声不响的落户陶水村了。
难道是面前这位年轻人带着项目来挂职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把这个业绩送给自己。
圈内人际关系其实没啥秘密,只要有心打听,基本都能捋顺,但也仅限圈内人。
魏成明是80年代初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分配回原籍,当年炙手可热的人物。
扎根农业技术,靠着过硬的成绩,一路做到副县级,满柜子奖杯就是证明。
红利总有吃完那一天,没有上层人脉,做到副县级已是尽头。
现如今,一切以经济发展为导向,阳峰县农业水平落后,魏成明已经很久没有做出突出成绩。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魏成明此刻心里各种画狐。
虽然地处偏远,但上层的基本动向还是了解的。
李天华空降市委书记之后,市委有关部门连续调整人事,当然知道组织部换人的消息。
面前这位年轻人正是从组织部出来的。
越是有才华有抱负的人,越希望得到重视做出成绩。
眼前似乎摆着一条路。
魏成明心里有想法,不至于表现的太明显,打算试探一番。
拉开抽屉,拿出茶叶桶,起身离座。
林海洋赶紧起身,“魏县长,我帮您倒水。”
魏成明笑吟吟的摆手,“说了半天,还没给你倒杯水,你坐你坐。”
坚决不让林海洋动手,沏茶过后,魏成明拉把椅子坐在林海洋旁边。
“小林啊,你说的这个事情不在我管辖范围内,你去找过欧县长没有?”
称呼变了。
林海洋微笑摇头,“欧县长事务繁忙,我没想麻烦他。昨天直接就来找您了,今天也是。”
听话听重点,魏成明听出滋味了。
该找的人不找,极有可能林海洋或者他背后的人跟欧阳康不对付。
明显是两股势力在较劲。
如果自己插手,等于上了林海洋的车,他有这个资格吗?
“小林啊,这件事我的确不好插手,都在一个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要不你让领导打个招呼?过亿产值的项目,对阳峰县还是很重要的。”
魏成明的意思很明显:你不亮底牌,别想让我出手,混了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不停的相互试探。
话到这里,林海洋知道已经撬开了口子,就看自己如何收场了。
林海洋面上不露怯,表情自如,“赵部长昨天下基层走访去了,这个时候我不方便请示。”
魏成明刚提起点兴趣,顿时泄气。
“不过呢,可以请示另外一位。”
魏成明也不搭话,势要看看底牌。
林海洋站起身,“我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
“随便。”魏成明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座机上。
根本无需掏出电话本,林海洋早就背熟了一个号码。
“喂,是白俊业家吗?请让他接一下电话。”
“不在家?那请你转告他一声,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叫林海洋,这边号码是......”
林海洋转身露出为难的神色,“真不巧,白俊业不在家。魏县长,耽误您挺长时间了,要不等下次我把他带来,再跟您详细...”
林海洋假意要走,魏成明反倒笑了。
刚才盯着他拨号,市政府家属大院的前几位号码绝对不会错。
对方姓白,又在市政府上班,可甄选的名单就那么几个。
“海洋啊,算了算了。”魏成明把林海洋按在沙发上,“你跟白俊业很熟?”
称呼又变了。
“不熟,就吃过一顿饭。”
林海洋的真话听在魏成明耳朵里反倒是假的。
不熟还敢给人家打电话,还敢直呼其名?
魏成明越发看不懂林海洋了。
身在市委组织部,又跟白副市长的亲属很惯,人脉横跨两套班子,很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