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的阳峰县，文化宫周围绝对是老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对面的电影院刚刚散场，黑压压的人群奔向四面八方，文化宫门前的小吃摊迎来了今晚第一波高峰。
林海洋和齐大胜坐在台阶上方看着洋溢着笑脸的顾客和摊主。
“大胜，你说把他们赶走了，他们能去哪儿？”
“不知道，重新找地方呗。”
“其他地方能比这里繁华？”
“除非是凤凰城门口。”
“你也知道凤凰城，去过吗？”
“没有，我吃住都在这里，不敢到处乱跑，但我知道去凤凰城的人舍得花钱。”
是啊，林海洋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去凤凰城消费的，除了县里的有钱人，更多的是各路领导干部。
如果把那些钱用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知道要造福多少人。
“大胜，你觉得孙馆长收这些人摊位费合理吗？”
齐大胜想了想，“对，也不对。”
“说说。”林海洋来了兴趣。
“因为他们占了文化宫的地方，所以要收费。但收的太多了，他们每个月剩不下几个钱。”
齐大胜，一个普通农民的朴素认知，比很多王八蛋强太多了。
林海洋扭头看看破败的文化宫，再看看下方攒动的人群，萌生了一个念头。
“大胜，他们每个月要交多少钱？”
“少的要交三五十，多的要交一两百。”齐大胜指着一个卖肉夹馍的摊位，“他家生意最好，要交300块呢。”
林海洋数了数，下方起码有二十多个摊位，卖糖葫芦的也算。
按人均五十块计算，文化宫每个月都要收取一千元多块钱。
“大胜，你去把卖荞面饸烙那个大姐给我喊过来。”
齐大胜不清楚状况，很听话的跑下台阶，领着那位大姐过来。
大姐来到近前很紧张，“领导，咱不是说好让我们干完这个月吗？”
“大姐，别紧张，坐。”
说是大姐，对方四十多了，饱经岁月的摧残，脸上写满了辛酸。
大姐小心翼翼挨着林海洋坐下。
“我问你点事，你一个月交多少钱摊位费，实话实说。”
大姐苦笑，“给姓孙的80，给文化宫80。没办法，人家两个都姓孙，咱这平头老百姓惹不起。”
林海洋恍然大悟，自己少算了一部分钱。
王飞曾经说过，被抓的摊主是前任馆长的亲戚，集中收取摊位费，交一部分给文化宫。
这么看来，那个狗屁老孙头每个月不少赚啊！
文化宫顶着文化二字，净干这些龌龊事。
“大姐，我跟你商量个事。”
“领导，有啥你就说，千万别跟我商量。”大姐吓得站起身，双手无处安放，紧张的攥着围裙。
被欺负的太久了，何时见过这么和蔼的领导。
“是这样。”林海洋也不劝她坐了，“你们天天在这摆摊，风吹日晒太辛苦了。看看你的手，全是裂口不疼吗？我打算让你们搬到文化宫里面去摆摊，愿不愿意？”
“愿意！不...不愿意。”大姐的态度变化非常快，“我们也知道这样辛苦，但租不起铺面，小本经营太贵了。”
“来，我带你到里面走一圈。大胜，你去帮她看着摊子。”
大姐颤颤巍巍跟着林海洋走进文化宫。
别看在这里摆了几年摊，还是第一回进来。
瞅瞅宽阔的大厅，抬头看看高不可及的房顶，大姐的脖子都要扭断了。
“地方还不错吧？”林海洋笑着问道。
“好是好，那你想咋收费嘛？”
“好说！”林海洋比划着脚下，“知道一个平方多大吧？”
“知道，就是一米见方呗。”
“我打算按平方收费，每平方每个月10块钱，占用多少交多少。公共过道算我的，你们按照实际占用收费，听明白了吗？”
大姐算账很快，几乎脱口而出，“这也太便宜了，我那个摊子，再加上两个小桌子，不超过三个平方，就30块钱呗。”
“那你愿不愿意进来？”
大姐刚想点头，马上露出警惕的表情，“你该不会想把我们先骗进来，然后提高价格吧？”
林海洋好闹心，自己想做点好事人家还不领情。
“我林海洋也是大老爷们，吐吐沫是个钉，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这样吧，交钱的时候咱们签合同，谁先报名谁先选位置。”
“那我没问题了，现在就报名，我就要靠门口这个位置。”
大姐倒是会选地方，知道门口人流量最大。
“别怪我没提醒你，门口位置是双刃剑，你的东西要是不好吃，可留不住客人，还要挨冻。”
“那你别管，我选的我认账。”
“行！那你回去帮我宣传一下吧，明天找齐大胜报名，等我把图纸画好，你们就开始选位置。下周就准备搬进来，这个月我不收你们钱。”
“你就听信儿吧，包在我身上。”
大姐笑成一朵花，干裂的皮肤挤出密集的细纹。
......
星期天一大早，林海洋带着齐大胜丈量文化宫大厅。
实际测量结果：270个平方。
刨除一些柱子和必要的过道，还有两百个平方能够利用，足够摊主使用。
找来纸张开始画图。
费了一张又一张，总算满意了。
“大胜，下周开始，你就正式晋升馆长助理，把这摊生意看好了。”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跟着有想法的领导干，齐大胜感到无比光荣。
“还有一点，你要筛选一下进驻的各种小吃摊位。用你的嘴评判一下口味，不好吃的摊位不准进来。一定要客观公正，不准徇私！”
“馆长你放心，我要是胡来，用不着你收拾我，我七叔也饶不了我。”
林海洋只是把话说在前头，对齐大胜还是比较放心的。尤其是他做饭手艺很好，让他来把关口味再好不过。
回到办公室，琢磨了一下，拨通王飞的手机。
“喂，老王，请你帮个忙。”
“林哥请指示！”王飞巴不得林海洋找自己办事，只有不断地交往才能增加感情。
“我打算改造一下文化宫，资金有限，具体安排是......”
王飞听完哈哈大笑，“就这点事，根本用不着花钱。地面儿上我都熟，认识不少卖五金搞建筑的，打个招呼就行，人、货，包在我身上。”
“别！我就出4千块，你就按这个标准来，没有发票也得有收据，我得入账。”
“行！全包在我身上，要不我今天就把人喊来？”王飞满口应承下来。
林海洋想了想流程，“下周二吧，今天我有事，要去趟凤凰城。”
听到凤凰城，王飞眼睛亮了，“林哥，带我去见见世面呗，我还没去过呢。”
“你少跟我瞎谦虚，以后再说吧，挂了。”
林海洋知道王飞想结交许忠义，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至少目前时机不成熟。
放下电话，林海洋提笔开始写报告。
文化宫的改造最主要是增加几个排风口，要不然里面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涉及到墙体改造，肯定要打报告。
一想到又要面对白思言，多少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