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李天华和马少春吃过饭之后，林海洋在阳峰县的地位仿佛一夜之间拔高了很多。
一连三天，前来拜访的人源源不断。
起初是各个乡镇的负责人，拎着礼物快要踏破文化宫的门槛，这帮人都是借着马家大院旧址评定的由头过来送礼。
林海洋只负责接待乡长和乡党委书记，其他人员统一扔给胡丽丽招待，但是礼物一样都没收。
这波人走了之后，又是西风市各路记者和电视台，纷纷报道宫廷美食红虬脯。
古学明打过几次电话，着重强调马家大院旧址不能轻易许诺，一定要经过马少春的同意。
林海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最后连带着马红旗都亲自来了。
“海洋啊，你跟马老和天华书记吃饭有没有聊到咱们阳峰县啊？”
说实在的，林海洋有点瞧不起马红旗了，这人太过爱惜羽毛，之前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竟然主动登门。
这三天，从西风市来了不少人，全都住进阳峰宾馆，估计可能已经达成初步意向。
马红旗肯定是想趁机给阳峰县捞点投资。
“马县长，那天吃饭我就是个服务员角色，领导们没谈到任何工作，只说了一些家常话题。”
马红旗暗暗点头，这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李天华和马少春不可能当着林海洋的面谈论投资的事情。
“海洋，我听说李书记明天就准备回西风了，马老还要在阳峰县待一段时间，你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见一见马老？”
林海洋一咧嘴，“马县长，您太高看我了。要不是那天马老想吃水煮羊肉，我不可能见到人家。”
也对，马红旗有些苦恼，眼见着这么大的投资商住在阳峰县，自己偏偏见不到人家。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风向完全变了。
马红旗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消息，白思言这几天不在阳峰县，带着马老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到处游玩去了。
白正阳几乎寸步不离跟着李天华，一起推进投资事宜。
照片事件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阳峰县这帮人当回事。
马红旗突然间很后悔，自己原本挺看好林海洋，就因为那么点事造成二人间的隔阂。
“海洋，马老的事情就算了，有机会你帮着阳峰县说说好话，争取不到投资也没关系，起码咱们尽力了。另外呢...”马红旗有点难为情，“文化宫这边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
林海洋笑的很自然，“马县长，文化宫暂时还过得去，劳您关心了。”
这话明显就是拒人千里，但林海洋有这个底气。
就算不给自己拨资金，拨预算，文化宫照样活得滋润，单说租金已经收到手软。
美食城每天都爆满，关永福可没忘了给文化宫交租金。
引入关永福之前，谈好的是固定租金，但赚了钱之后，关永福主动要求上交一成利润给文化宫。
光是这三天，每天的利润分成都超过500元，一个月下来就是小两万，根本用不着别人支援。
拒绝马红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不想跟他走的太近，自己上头有个白思言已经足够了，弄那么多婆婆干啥？
马红旗碰了一鼻子灰，无奈的走了。
隔天上午，李天华带着西风市一大帮人呼啦啦走了。
三天下来，投资意向签了不少，具体协议要等马少春的专业团队去西风市详谈。
林海洋正在办公室看资料，齐大胜跑进来汇报，“头，那个有钱的老头又来了，让你过去陪他吃饭。”
一听这话，林海洋急冲冲来到包房，今天只有马少春和那名大汉。
林海洋也看出来了，这名大汉是马少春的司机兼保镖。
“马老，您要是想吃东西，给我来个电话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哎。”马红旗叹了口气，“宾馆被围的水泄不通，我想出来透透气，顺便到你这里躲一躲。”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林海洋试探性的问话，“马老，关于马家大院旧址的事情，您有什么建议？现在好多人都声称自己是马家正宗后人，祖宅旧址也有很多套方案，我不敢轻易决定。”
马少春露出无奈的神色，“别说你了，围着宾馆那些人有不少都姓马，死活非要跟我认亲戚。最过分的是，有些人竟然声称是我的长辈，让我认祖归宗，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
林海洋暗笑，这是有钱人的烦恼。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远在深山有近亲。
“马老，其实我挺理解这些人的，都是穷怕了，好不容易遇到您这样的人物，他们想跟着沾光。那天当着李书记的面我不好讲，不希望您在阳峰县投资也有这个顾虑。”
“是啊，我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马少春有一些失望。
如果坚持在阳峰县投资，肯定要跳出来各种亲戚，把他们安排好了，人家说你是马家后人应该做的，安排不好没准要堵着门口骂娘。
从小在异国他乡长大，第一次回国的马少春没想到这种情况。
“小林，其实我很不理解你的想法。按理说你在阳峰县工作，帮着阳峰县拉投资，才是你应该做的，为什么把我往外推呢？”
“马老，我是有苦难言，很多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说看好了项目就一定能赚钱，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快跟我说说！我常年居住国外，对国内的商业环境知之甚少。有些人说国内生意好做，有些人说非常难做。我动身回国之前，私底下派了好几个考察团队，得出的结论完全不同。”
“马老，我要是说了，您会不会撤资啊？李书记会很难堪的。”
“不会！”马少春坚定地摇头，“我们马氏集团做生意向来秉承信誉二字，既然签了意向书，我肯定会投资，剩下的只是细节问题。就算亏了也没关系，顶多就是投资失败嘛，几个亿的小生意而已，这点损失承担的起。”
虽然不知道马氏集团到底有多少钱，但人家嘴里几个亿都是小生意，可见一斑。
当然了，人家花的是米元，不能用国内货币衡量。
“马老，我就跟您举一个例子吧。”
林海洋把水泥厂那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马少春拧眉想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政府行为对企业发展介入很深，如果处理不好当地的政府关系，很可能颗粒无收。”
“就是这个道理，水泥厂只是很小一个企业，就要涉及到多个部门管辖，甚至说谁都可以拿捏一下。当然了，您的投资有李书记背书，不会有人刁难。”
“如果李天华调走了呢？”马少春很快抓住重点。
“不好说。”林海洋摇摇头，“那得看新任的市委书记是哪条线的人，就算李书记升到省里任职，有时候也不一定管用。”
马少春突然怪异的笑了，“小林，你就不怕我把这番话往外说？这对你的仕途很不利。”
林海洋苦笑，“说实话，有好几次我都不想干了。但是看到身边的这些事这些人，我又放不下。就拿水泥厂的夏新民来说，我要是不帮忙，到现在那里还是一片废墟。您是不知道陶水村有多穷，有些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但他们为了感谢我，杀猪宰羊大老远给我送到县城来，只是为了表达谢意。我真的放不下他们。”
“有情有义，难得难得。”
马少春活了八十岁，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亲属朋友间的背叛，很少能遇到林海洋这种人。
“小林，你今天忙不忙？能不能开车带我出去转转，我那辆车太碍事了。”
“没问题。”林海洋马上点头，“但是我的车有点差。”
“没关系，我小时候吃过的苦比你多多了，你都想象不到，有时间我跟你讲一讲。”
林海洋把车子开到文化宫后门，钥匙交给那位大汉，陪着马少春坐在后排。
车子径直开出阳峰县，根本用不着林海洋指挥，那位大汉仿佛知道路，直奔永乐乡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