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海洋正伏在案头撰写投资建议书，就发现杨刚总是过来没话找话，要么就是端茶倒水在一旁殷勤伺候，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到纸上。
林海洋一皱眉，“杨刚，你有事吗？”
杨刚悻悻一笑，“林科长，我都来招商办四五天了，一直没啥具体工作，想跟您多学习学习，要是写资料的话我可以代笔，跑跑腿办点杂事也行。”
对于办公室职位最低的人，这种话再正常不过，但林海洋总觉得这人未免太积极了。
“行啊，那你去把楼下的皇冠车加满油，过几天肯定要用。”
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扔给杨刚。
杨刚脸上有个很不自然的小表情，虽然掩盖的很好，但是被林海洋抓住了。
“那我去了哈。”杨刚有些舍不得移动脚步，但又必须走。
他是想积极一点挣表现分？还是对自己手写的资料感兴趣？
林海洋此刻只是有些疑惑，还没到怀疑的程度。初来乍到要是身边有个内鬼，就麻烦了。
这事还得怪白思言，在西风市混了那么久，就不能调来几个能干的心腹吗？
诚然，白思言这个人平时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也不太愿意搞人际关系，但关键时刻没人可用成了大问题。
林海洋只能自己多留心眼，看了看资料上面的内容，还没涉及到关键内容，干脆不写了，直接放在抽屉里，故意摆歪了一点点，要是有人翻看资料，很容易忽略这个细节。
看看时间，王飞差不多快要到了。
把驾照邮寄过来就可以了，王飞偏偏要送过来，肯定有事找自己。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王飞风尘仆仆的来了，直接把他领进小会客室。
“海洋，你这地方真不错，比县长办公室都舒服。看看这沙发，都是真皮的。”王飞一边说着，一边扔过来驾照。
林海洋半开玩笑的说道，“是真的吧？”
“这话说的！我是警察，难不成给你办假证？”
纯粹是打趣，二人谁也不会当真。
“文化宫怎么样了？一切正常吧？”
王飞撇撇嘴，“就那样呗，馆长位置空着呢，县里没敢伸手，就是往里面重新安排了几个人，估计是眼红想分钱吧。不过你放心，丽丽办事很老到，谁也不得罪。”
“既然文化宫没出事，那就是你出事了呗，说说吧，到底怎么了？”林海洋当然知道文化宫没事，一旦有事胡丽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
王飞身为派出所所长，不说公务繁忙，至少也不能无故脱岗，肯定有事。
“哎！！！”王飞重重的叹了口气，“海洋，我只是有点闹心，想找个人聊聊，你别往歪了想。”
“有事说事，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林海洋拿王飞当半个自己人看待，不喜欢这种话术铺垫。
“是这样。过完年上班第三天，我就接到调令，把我调到县公安局法制大队。你知道法制大队是干什么的吗？专门搞行政复议、行政应诉、法律宣传和法律咨询，虽然都是副科级，但实打实是个能闲出屁的地方。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白县长一走，高天亮用不到我了，一脚就踢开。另外再告诉你个事情，自打许忠义死了之后，他的所有生意都被高飞接手了。现在可以说，高家兄弟在阳峰县地面上只手遮天，比许忠义更加无法无天。许忠义虽然名声不好，但其实很守江湖道义，从来不会把事情做绝。现在的高飞就像是打倒了主子的奴才，一朝翻身什么手段都敢用。阳峰县已经快变成他们高家开的了。”
“郝仁和马红旗就看着不管？”
“别提他们俩了，整天忙着争权夺利，根本顾不上底下的事。”
林海洋突然很庆幸自己能够离开阳峰县，上面都是一群不作为的领导，就是苦了一县的百姓。还好马少春没在阳峰县投资，要不然得活活让他们气死。
“老王，那你怎么打算的？”
“干一天是一天，我无所谓的。”王飞嘴上这么说，脸上写满了苦闷，“老关那边生意还不错，我躺在家里数钱就行。哪天要是觉得无聊，我就脱了这身皮，下海经商去。你不是跟老关说过，让他以后来西风开个更大的店面，到时候我也过来，不伺候那些王八蛋了。”
林海洋眼含笑意，“老王，你确定自己舍得脱了这身警服？”
王飞一愣，“海洋，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抱怨一下，好歹也是铁饭碗，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那太可惜了，我本来有个很好的生意让你去做，既然这样，那我找其他人吧。”
“别呀！”王飞一听就急了，“咱俩谁跟谁，有好事你得想着我。现在已经升不上去了，再不赚点钱，拿什么养老？”
“确实有个好生意。”
林海洋把小灵通的事情一说，王飞明显不赞同这个方案。
“海洋，听兄弟一句劝，别碰那玩意，根本就是垃圾。我小姨她们单位库房里攒了一大堆，根本卖不出。现在为了消化库存所有人身上背着销售指标。完不成销售任务，奖金停发还要扣工资。”
“那太好了。”林海洋等的就是这句话，“让你小姨帮我们赊批货出来，我手头上钱不够，等文化宫那边分钱我立马就还。”
“咱俩提什么钱不钱的，我在老关那里上个月分了不少钱，帮你全款垫上都行。问题是，那东西不好卖，容易砸在手里。”
王飞绝对是出于真心相劝，但林海洋铁了心要做这门生意。
二人说了半天，王飞拿他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海洋，我先给你弄个两百部过来，钱的事情你不用急着给，我给你做担保。但还是那句话，这门生意风险很大，不像做餐饮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这件事就算是谈定了，林海洋也无法跟他解释细节。
眼看着就要下班了，肯定要请王飞吃个饭，反正他现在的工作就是个闲职，就算是喝多了，大不了住一晚明天再走。
随便找了个饭馆，又把韩平喊过来，相互介绍一番。
王飞很快就明白了，韩平身为林海洋的死党，是小灵通生意的主导，或者说是林海洋的代理人。
虽然多少有点醋意，但人家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那种，比自己更亲近很正常。
王飞忽然有点心动，林海洋一向对自己人很好，能把‘不赚钱’的生意交给发小韩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王大哥，小兄弟敬你一杯，这次多谢你帮忙。”韩平显得很客气。
“海洋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都不是外人。”王飞很识趣，“韩平，你想卖小灵通，得去邮政部门拿专属经营权，你跑过了吗？”
“我正打算说这事呢。”韩平看向林海洋，“林子，我去邮电管理局问过了，要想办理小灵通的经营资格证手续非常复杂，而且人家说了只面向正规公司，个体工商户没资格办理。”
王飞接过话茬儿，“别听他们扯淡，就是想让你送钱。阳峰县好几家小灵通专卖店都是个体工商户，也没说不行啊。”
“我估计他们也是这个意思。问题是送给谁，送多少，我心里没数啊。”
韩平说完，眼巴巴看向林海洋。
林海洋看了王飞一眼，对方很懂，马上开口，“海洋，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小姨出了阳峰县，路都找不到，更别说帮你找人了，最多帮你问问办手续找哪个部门靠谱。”
“行啊，回头你问问，这边我自己想办法。”
王飞这边估计是真的帮不上忙，那自己应该找谁呢，在西风市除了白思言好像谁也不顶用。
曲阳辉、赵德刚，自己根本够不着。白俊业应该能办到，但林海洋不想找他。
算了，找机会问问白思言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三人边吃边聊，林海洋的手机响了。
林海洋现在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单位配发的，一部是自己的，响的正是工作手机。
已经提前把市里主要部门领导的座机都存进去了，现在打来的是个陌生手机号。
林海洋接起来一听，感到万分诧异，竟然是临安区区长秘书打来的。
对方在电话里非常客气，说临安区区长邹大通想请林海洋吃个饭，最好是今天。
林海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冲人家这份客气程度，必须到场。
跟王、韩二人道个歉，赶紧奔赴下一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