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林父刚过来接班，林海洋正准备回家补觉，白思言的电话就来了。
“林海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出了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林海洋苦笑一声，“那天看你累成那个样子，真不想给你添麻烦。”
一句话让白思言的怒火消了一半。
白思言确实生气，林母被打和韩平被抓的消息还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
昨晚李天华去见了马少春，对方撤资走人的意图很坚决，不像是作假，句句不离林海洋母亲和韩平的事情。马少春说了，林海洋一直兢兢业业为他介绍西风市的风土人情和投资机会。尤其是她母亲被打入院做手术的时候，马少春就在旁边，林海洋连手术费都拿不出来，当时哭成了泪人，还是马少春垫的钱。
马少春直言，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孩子，那位母亲一定是好人，但是好人在西风市没有好报，差点搭上一条命，肇事者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这种社会环境，让人无法安心投资。
李天华听到这话当时就表态，一定会给林海洋母亲一个交代，绝不能因为几条臭鱼烂虾破坏了西风市的形象。
这才有了后来李天华调侃杜飞鸣，以及召开紧急会议的事情。
说实在的，如果林海洋第一时间把内情告诉白思言，她也很为难。
想处理这件事必须找父亲白正阳，白思言愿意为林海洋面对父亲，但心里总是有疙瘩。也能猜到父亲处理这件事的流程，直接安排市公安局政委严文博出面，自己就必须面对这个相亲对象。
欠了人家的人情，总得请吃饭吧，一来二去就给了严文博接触机会。
“先不说这些。”白思言还是有点埋怨，“你在医院等着，曲阳辉代表市委马上到医院。我估计今天会有很多人去找你，我晚上再去医院，免得他们找我拉关系。”
放下电话，过了大约半小时，老熟人曲阳辉带着几个人来到病房。
先是代表市委领导对林母被打事件表示遗憾和慰问，顺便给了5千块慰问金。
林母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要靠着止痛针才能保持清醒，听说曲阳辉是位大领导，林母显得很激动，但是说话没力气。
曲阳辉示意林母不要说话，“老人家你好好养病，我们一定会把肇事者绳之以法。海洋，你跟我出来一下。”
二人来到走廊上，曲阳辉压低声音，“市政府那边已经给出处理意见，毕竟是一场意外，明湖区城管部门会赔偿全部医药费，对参与打人者给予开除党籍内部记大过处分。至于你的那个朋友很快就会释放，城管部门不予追究。”
这就完了？！林海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老妈是捡回一条命，对方只是记大过处分，真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回事。
诚然，开除党籍内部记大过，很可能一辈子没有晋升希望，对有上进心的人而言，没了晋升机会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与一条命相比，这特么算个屁，人家照样活蹦乱跳的上班。
最后还来了一句‘不予追究’，那要不要给城管磕一个，谢谢他们不予追究？
曲阳辉没意识到林海洋的不满，还在夸夸其谈，“海洋啊，昨晚市政府为了这事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今早杜市长跟天华书记通了气，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影响招商引资的大好局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艹！又是来劝自己顾全大局的。
事情都已经摊开了，就没人愿意深入调查了解一下吗？
向仁刚作为始作俑者，竟然没受到半点影响。好吧，人家是市长面前的红人，自己啥也不是。
林海洋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怒极反笑，“曲部长，感谢你专程过来，请转告上面的领导，我肯定顾全大局。”
“这就对了嘛。”曲阳辉拍拍他的肩膀，“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嘉奖你在招商引资工作中做出的突出贡献，决定任命你为招商办一科代理科长。海洋，好好干，争取早点把代理二字去了。20岁的正科放眼整个西风市，你是头一份儿。”
林海洋点头致谢，心里骂翻了天。
代理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是一场交易。
如果自己不再闹事，让投资顺利落地，等招商办解散那天，大概率弄到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给个正科头衔。
从副科提正科，按照正规程序至少满两年副科工作经历，提得太快本身就是一种风险，以后必然被彻底边缘化，就算白思言想捞自己都不可能。
正如白思言被调到阳峰县，如果没有李天华点名，谁也不敢轻易调动她的工作。
曲阳辉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竭尽可能表达市委的关心以及对林海洋寄以厚望。
林海洋知道这些都是扯淡的话，哼哼哈哈的应付着。
二人正在说着，秦连成带人来了。
曲阳辉一看到秦连成，马上摆出高姿态，背起双手鼻孔朝天。
秦连成没想到曲阳辉在这里，就算两个阵营不对付，也得主动打招呼，毕竟人家是正处级，“曲部长你也来了。”
“嗯。”曲阳辉面无表情点点头，侧身说道，“海洋，那我就先走了，别忘了跟你说的话。”
“曲部长，我送您？”
“不必了。”曲阳辉一摆手，带着人趾高气昂的走了。
不管怎么说，林海洋暂时划归李天华一系，自己这边是正处级过来慰问，杜飞鸣只派了秦连成这个副处级，差距很明显嘛。
当然了，曲阳辉也没瞧得起林海洋，只是必须做足姿态。
秦连成的慰问流程跟曲阳辉如出一辙，甚至用词都很相似，这些人说起套话来都是一个模板。
二人再次回到走廊，秦连成满脸歉意，“海洋，你母亲在明湖区出了这种事让人非常痛心，向区长得知后想也过来，但区政府那边临时有事走不开，他委托我一定要向你转达歉意。关于涉事人员的处理方案，曲部长都跟你说了吧？”
林海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秦连成带着歉意的笑容再次开口，“海洋，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意外，你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怪上明湖区。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是明湖区出的，向区长说了，等你母亲出院，想办法给她解决一下工作单位。包括你父亲的事情，你可能也有所误会，向区长的意思...”
没等他说完，林海洋直接打断，“秦主任，你不用说了，要是向区长不想出医药费，大可以收回去。另外再说一句，我父母的事情请他以后少操心，有空多干点正事。”
“你！”
秦连成万万没想到林海洋竟是这种态度，就算不给自己面子，向区长是你能随便得罪的？还有杜市长的面子呢？
当然了，秦连成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跟杜市长嚼舌根，今天是来安抚慰问的，不是来挑事的。
忍下心中怨恨，秦连成装出心痛心的样子，“海洋，你还年轻，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万事好沟通嘛。”
林海洋恨不得抽他两个大嘴巴。
秦连成跟向仁刚走的这么近，敢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就算邹大通为了争投资有夸大贬低向仁刚的成分，但是别忘了，官场之上很难有秘密，只要细心打听早晚露馅。
秦连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屁股坐在向仁刚那边。
林海洋连续冷笑，“秦主任，我没有任何不满意。你回去跟向区长说，家属情绪稳定，让他把心装在肚子里。”
秦连成突然意识到林海洋似乎已经知道内情，是谁嘴巴这么快？邹大通！肯定是他。
昨晚会议上邹大通虽然说的很好听，但他心里的小九九瞒不过明眼人。
照这个架势，林海洋是打算跟向仁刚结死仇了。
正值投资关键期，这不是好消息。
秦连成还打算给向仁刚说合一下，林海洋电话响了，正是邹大通打来的。
林海洋毫不避讳，“邹区长你好...嗯...嗯...行，我马上过去。”
没跟秦连成打招呼，林海洋回病房跟父母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秦连成暗道不好，邹大通果然跟林海洋搞到一起了。杜飞鸣昨晚可是说了，谁有本事谁去争，明湖区要危险了。
赶紧给向仁刚和于安国副市长打电话通报这个情况。
林海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邹大通敢在这个时候约自己吃饭，摆明了不在乎挑明关系，估计是昨晚会上有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