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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桌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裴老爷的脸冷冷的,吃饭时也特意用筷子碰碗碰盘地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仿佛旁若无人。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虽然是行伍出身,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讲的。

孙先生捅了捅他,“哎,哎,小声点,小声点,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要你来管?我可是这家的主人,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想怎么着便怎么着!怎么?你一个外人,还想来管我们家的事?”裴老爷停下筷子,瞪眼看着孙先生。

孙先生当然知道,这老裴说的话是有所指的,他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呢。

“哪里,哪里,我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吗?不是!我可是明智的人,怎敢喧宾夺主的管人家的事?”他也借题发挥含沙射影了一把。

孙先生知道,如不让老裴发泄发泄,他指不定会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呢,所以,他积极地配合,配合。

“明白就好。你在我们家住着,行!有你吃,有你喝,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闲事,我奉劝你就不要管了。别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拿自己不当外人。”裴老爷还是在含沙射影,孙先生听得出。

“知道知道。你现在身体也没什么毛病,秋丫头也好了。等她把那人参酒泡好,新的‘玫瑰酿’出来,我带着些便走,不会赖在你家里的,我的脸皮还没那么厚。”孙先生有点低声下气,唯唯诺诺。

柳夫人有点看不下去,小声地问旁边的裴夫人:“姐姐,姐夫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抽的是哪门子的风,早起就不高兴,给我扔脸子。想必是昨晚上没做什么好梦。别管他,吃饭。”裴夫人不以为然。

裴子佳见父亲这个样子,也是莫名其妙。她瞅了瞅母亲,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怎奈裴夫人无动于衷看都没看她。

人说做贼心虚,秦书瑶可就没那么淡定了。裴老爷和孙先生的对话,她虽然觉得不可能是说自己,但毕竟自己也是个外人,听上去总有些不舒服,何况她从来这里就没闲着,出谋划策,指点乾坤,真还

就没把自己当外人,甚至跃跃欲试地有将来要凌驾于裴家所有人之上的狼子野心。

不过,刚才看裴老爷的架势,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小瞧了他。他在这个家里并不是什么都不管,一些大事还是要经他允许的。她有些后悔,怎么就没对裴老爷下些功夫呢。

裴子静边听着父亲和孙先生的对话,边默默地吃饭。她在心里嘀咕,“父亲脸色不好,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昨晚莲田回去,把什么都告诉了她,她听着也是胆战心惊。没想到母亲和子佳竟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赶秋习走,还联络秦书瑶一起谋划布局准备陷害秋习。那个裴轻江和湖目,也是一对不要脸的,竟然会在家里干出那种丑事。”心里想着,眼睛也瞟向了母亲身后的湖目。

“原来,那天她告诉莲田的那些事儿是因为嫉妒,她是想通过莲田的口说出去好报复裴轻江。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机。不过,现在她一定后悔了,不是和那裴轻江和好了嘛!”裴子静在心里道。

柳惠把眼睛往四周扫了扫,看着一干人的表情,感觉都有点儿奇怪,他摇着一头的雾水,“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阴阳怪气的。”

也难怪他一头雾水,那几个人的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他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好,不知道不用上心,也省得累,他也不想费心思去揣摩。

他先撂下碗筷儿,“我吃好了,先出去了,您各位慢用。”列位

的脑袋都在转着呢,哪有闲空去搭理他。

柳惠回屋漱了口,又喝了两口茶,便准备往酒坊那儿去。出门刚走出没几步,才发现姑丈和孙先生在他前边不远处,也正往酒坊的方向去呢。

他准备赶上去和他们搭话,只听顺风飘来一句,“你夫人想让那秦书瑶做她的儿媳妇,这下你总算看明白了吧!”

“什么,姑母还真是……”柳惠一听可不再想撵上他们了。

“哼,她那是妄想!”裴老爷还生着气呢。

“先别管她是心想还是妄想,你打算怎么办吧!”

“怎么办?昨晚依着我早冲进去骂她们了,如不是你……”

“你也不想想,你夫人中意的是秦书瑶,子佳也是。那秦书瑶是县令的侄女,你如果冲进去骂,岂不是连同秦书瑶也一起骂了?那样你不是就得罪秦书瑶了?得罪秦书瑶,是不是也得罪了县令?”裴老爷瞅瞅孙先生没吱声儿。

“即便你不想与当今县令有什么瓜葛,也没必要得罪他呀!看那秦书瑶想出的歹毒手段,她的叔叔定也不是什么君子。得罪君子事小,如若是得罪了小人,那麻烦可就大了。咱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不就图个平安嘛!再说了,你也得考虑考虑轻舟的前程不是?”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裴老爷只知发火,却没有什么好主意。

“我说么……你就让她们急,你什么也别说,当然,脸,还要继续冷下去,让她们摸不着头脑。”孙先生支招儿。

“夫人和我说,让秋丫头把调酒的技艺传给裴轻江,说秋丫头早晚是要相夫教子的话……”

“你信吗?”孙先生没等他说完就抢过了话。

“先前信,昨晚上就不信了。那个秦书瑶说了,让秋丫头传了技艺后再赶她走。夫人和子佳也说,她不走,就让她做小,让秦书瑶做大。”裴老爷把昨晚听到的话又和老孙说了。

“这不就结了,你说能传吗?”老孙摊了摊手。

“不能。不过,昨日我已和秋丫头说了一嘴,还没和裴轻江说。”

“那就不说,就让他们干着急。一旦你夫人问起,就说不急,再等等看。不过,扬汤止沸总是不行,得想法子来个釜底抽薪。”

孙先生也生裴夫人的气,但毕竟是一个庄子里长大的,还有点扯不上的远亲,他怎能看着她犯错?既然不能明着劝,那就只有暗中阻止了。

“行,就听你的,法子咱们慢慢想。那秦书瑶还说,让裴轻江给秋丫头制造几个把柄,也不知她们会怎样。”裴老爷叹了口气。

“真看不出,这个秦书瑶还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阳光,她要是成了你的儿媳妇,你们家可就……”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有我在!”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得想法儿,先把裴轻江给支走,也让他们的把柄制造不出来。”

“对呀,这不就釜底抽薪了嘛!只是怎么支走他?往哪儿支?唉!我真想不到,他父亲是个挺好的人,怎么就生了个他这样的儿子?”

“你夫人的主意,他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吧!”孙先生心里明白。

“好,等我想想。”裴老爷点头。

“老裴,你千万记住,要表现的无动于衷,就让她们急,等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你再好好地收拾她们!”

“好,照你说的办,就让她们猴儿急,让她们抓耳挠腮!”二人停住了话头,前面就是酒坊了。

“我说姑丈怎么会生气,原来这几日竟吹刮了这些许的风雨。表嫂,表嫂,你的命运还真是多舛!还好,有孙先生帮着姑丈,不然,真的不知会发生怎样的险事呢!”柳惠刻意地走慢了些,等他们俩进去了一会儿,他才往屋里走。

“父亲早!孙叔早!”秋习行礼打招呼。

“秋丫头早!”孙先生笑道。

裴老爷点头“嗯”了一声儿。

这时,柳惠也从外边进了来。

“父亲,表弟,刚刚陈掌柜来过了,说是近日铺子里太忙,人手不够,让调去一、两个人帮忙。”秋习回禀。

裴老爷和孙先生对视一眼,心里道:“真是天助我也!”

柳惠可是刚刚听了他们说的话了,也把目光看向了裴老爷,“姑丈,您在这儿,我可不敢说让谁去,还是您来决定吧!”

“那,就让轻江去吧!”裴老爷可是很久没说了算了。

“好,我这就叫他过来。”柳惠心里高兴。

“轻江少爷,轻江少爷!”柳惠喊道。

“我在这儿呢,何事 ?”

“姑丈找你 !”

裴轻江一听,高兴地想,“定是告诉让表嫂传我技艺的事。”他满脸带笑地跑了过来。

“轻江 ,铺子那边忙,人手不够,你过去帮忙吧!”裴老爷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了句。

裴轻江失望地“啊”了一声儿。

“怎么,不愿去?”裴老爷背着手,眼光犀利。

“没,没有,只是 ,用不用和婶婶商量一下?”裴轻江还是有些怕他这个叔叔的。

“这个家什么时候都不姓裴了吗?”裴老爷瞪着他语气不善。

“不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叔叔的,我这便去。”

“嗯,好好干,别偷懒,等过些日子把你父亲叫来住些日子。你也很长时间没回家了吧,不然等铺子闲了,你也回去一趟,看看你母亲,到时和你父亲一起回来。”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说完,抬脚麻溜地走了。

“哼!不信我就治不了你们!”嘀咕完看了孙先生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柳惠赶紧转身,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伯母,我也来好几天了,得回去了,再晚了母亲会怪我不懂规矩的。”秦书瑶向裴夫人告别。听说裴轻江让裴老爷给支走,她也没了什么兴致,心下也在嘀咕是不是裴老爷知道了什么。

“再住些日子吧,你来的这些时日伯母很开心,你若一走,伯母会闪一下子的。”裴夫人拉着秦书瑶的手恋恋不舍。

“是呀书瑶,再玩儿几天呗!”子佳亦不舍。

“等开春了我再来,那时一定多住些日子。我已经让秋儿捎信给家里了,下晌老于他们就会来接我。”

“既然你已决定要走,那,那就改日再来。湖目,快去趟酒坊,装几瓶好酒来,让书瑶带家去给她叔叔和哥哥们尝尝。”

“嗯,我这便去。”湖目走出了院子,远远地见莲田和子静小姐不知要往哪儿去。她便站住脚儿,向莲田招手。

“小姐,湖目叫我呢!看,正向我招手。”

“嗯,去吧,你知道怎么说。”子静厌恶地往那边儿看了一眼道。

“湖目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叫我可是有事?”莲田走了过去笑着问。

“书瑶小姐下晌要家去,夫人让我去酒坊装几瓶好酒给她带上,人家来时也带了礼物给夫人和子佳小姐的,总得有来有往吧!”

“嗯,是这话,圣人不也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嘛,应该,应该。”

“莲田,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我也只是一时的瞎说。你没告诉别人吧?”湖目有点紧张的样子。

“我的湖目姐姐,哪天晚上,什么话啊,我怎么想不起来呢?你也知道我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不然你提醒我一下?”

“哦哦哦,不用了,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我得赶紧去酒坊了。”“好,姐姐慢走。”看着湖目转身离去,莲田才走。

“小姐,真是让你猜对了。”

“以后离她们远着点儿,别沾上了污气。”

“我知道了小姐。”

湖目去了酒坊,却没见到裴轻江。柳惠告诉她,老爷让裴轻江到街上的陈记铺子里帮忙了。裴轻江走得急,只让人捎信告诉了裴夫人,还没来得及告诉湖目。

湖目说明了来意,柳惠找秋习和小米给她装了几瓶好酒,湖目讪讪地离去。

“表弟,街上的铺子真的是裴家的吗?”秋习狐疑地问。

“当然是裴家的了!表嫂怎有此问?”

“铺子是裴家的,却叫‘陈记’;铺子是裴家的,却交给一个外姓人管着,我,有点不明白。”秋习疑惑道。

“呵呵,难怪表嫂不明白。我先来问你一下,姑丈家姓什么?”柳惠笑问。

“不是姓裴吗?”

“对,就因为姓裴,所以不能挂上‘裴记’的牌子,‘裴’,谐音‘赔’。”

“哦,这下我可是明白了!”秋习也笑。

“所以,他们索性连那铺子都不用自家人管,而是全权交给陈掌柜管了。”

“呵呵呵,还真是有意思!”秋习笑的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