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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秋习吃的很急。

“你们慢慢吃,我去‘一品墨客’找素姐姐有些事。”秋习放下碗筷对她们道。

“秋姐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偏要大晚上去?”芰荷边扒拉饭边道。

“白天哪有时间,那么多的活要做呢。”

因为她们收工时间不规律,秋习便和老夫人说了,让他们祖孙二人自己先吃饭,她们几个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自己吃,所以饭桌上现在只有她们几个,房大哥照旧把饭端回自己的屋里吃。

“小姐,等下我和你一起去,我马上就吃完了。”小米嘴里嚼着饭道。

“不用,谁也不用,干了一天的活都挺累的,你们早点休息吧!还有,小米你叫我什么,是不是找罚了?”

“这是在家里,又有何妨?”

“在家里也不行,你给我记住了,如有下次,可别怪我真的罚你。”秋习弯起一根手指作势往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本来就是小姐,硬是不让人家叫。”小米嘟嘟囔囔地继续吃饭。

秋习回屋换了衣裳,推门走了出去。

这个胡同和别的胡同相比,确实较窄些,宽度也就只能容下一辆马车,且路边上还站着一溜的柳树。只是不知这以“细柳”命名是因为胡同窄呢,还是因为路边都是柳树的缘故。

胡同静静的,没有人声,也没有狗吠。因是在镇子的边角处,白日里人就不多,到了晚上,更是鲜有人至了。

立冬了,天黑的早,所以秋习提了个小灯笼。

细细的胡同,灯光在风中忽闪着,随着秋习脚步的移动,远远望去,犹如一只萤火虫在夜里跳跃。

还好胡同不是很长,没多久秋习便出了胡同进入了闹市。

因为太忙,她很少晚上出来。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她要找关素心有事,没时间闲逛,直接就奔“一品墨客”而去。

进了门,见这里的人较之白天不仅不少,还略多了些。没有人大喊大叫,有声音也是温言细语,窥一斑便可见这些人的素养。

白日里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到了晚上,才是文人墨客们谈诗论画的好时候。这里,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空间,而且这里还备有笔墨纸砚,如有哪个学子诗兴大发,马上便会有人给誊写下来。

小庄见秋习进来,赶紧迎上前去打招呼。

“你们东家可在?”秋习小声道。

“在。在楼上会客呢!您等下,我去禀报一声儿。”

“好,那就有劳小庄了!”秋习颔首微笑。

“您不用客气!”小庄亦笑了笑去楼上找关素心。

秋习在楼梯口处等着,有意无意地便往四周闲看。当然看的也只是厅里的场景,雅间里是看不到的。

这里的人,大多是华服裹身,尽显书生之气和他们的身份。当然,亦有那少数的商贾闲客,想来此沾些文人的风雅,以掩盖其自身的黄白之气。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自由的,闲适的,能这般无忧无虑哪怕真的是附庸风雅也是令人羡慕的。”秋习边瞧边露出艳羡之色。

是啊,她不能,至少现在她就不能。不是她没风雅,而是她还没到那个能随便就闲适下来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为自己积累资本。

“年兄,前日我得了管毛笔,说是出自一名家之手,我怕辜负了它,没敢用,留着给年兄你呢!”

离秋习最近的那桌上,一少年书生对身旁稍年长些的男子讨好地笑道。

“哦?是五色斑斓之笔吗?可能妙笔生花?”年长些的男子调侃道。

“年兄真能说笑,我又不是江淹,何来五色斑斓笔。人家得了好东西想送给你,你可倒好,还拿人来取笑。”那书生有些生气。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我怎能不知道呢?”那位年兄拍了拍书生的肩头,“我是说,得了好东西别总往我这儿送,自己留着用就好。再者说,自己没本事,即便是用了五色斑斓之笔,早晚也是会江郎才尽的。如自己有了本事,管是什么笔,照样能写出好文好字来……”

“是啊,他说的对,自己必须要有本事……”

秋习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二人的话,小庄走了下来,“东家让您上去!”

“好。”秋习又瞅了瞅刚才那两个对话的人,才往楼上走去。

关素心的门敞着,秋习也不客套,“素姐姐,我进来了啊!”话到人也到了屋里。

“嗯。怎么这时了还来?怪冷的,快先坐下喝口热茶。”关素心给她倒了一杯递到她的手上。

“听小庄说姐姐在会客,不会打扰你们了吧?”秋习拿起茶盅一饮而尽。

“没关系,他不着急,打扰不了的。”关素心见她喝了,又给她续上。

茶水进肚,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秋习感觉心也热了起来。

“诶,听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屏风后的人在心里道。

“素姐姐,你真好!”秋习说着,一把抱住了关素心。

此刻的秋习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伤感,眼泪也莫名地掉了下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关素心轻轻地拍着她。

屏风后的那人,把头往外探了探,见一少年抱着关素心,“这少年真是胆大,不会是素心的倾慕者吧?”

一个逃出生天,有家不能回的小女子,是素姐姐给了她家人般的温暖,是她真心实意不计功利地帮她,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把她当亲人。

“昨晚,昨晚我差点死了,如不是房大哥,我可能真的就又死了。”秋习哽咽道。

“又死了是怎么说,难道他曾死过一次?”屏风后那人心里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坐下说给我听听。”关素心让秋习坐下,又给她添上了茶。

于是,秋习便就将昨晚的事情经过,都讲给了关素心听。

“那人是个胖子?胖子我倒是认识一个,‘兴隆酒坊’的二掌柜何顺发就是个胖子。可你说他身手不凡,这个可就不像了。那何顺发笑容可掬,总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功夫的。”关素心摇头。

“这个怎能说得准,也许是掩藏得好。”屏风后的人心里说。

“素姐姐,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他何来下这般杀手,还要往酒里面投毒。如不是我昨晩去了,那后果……”

“后果就真是不堪设想了!你把酒送到我这儿来,我的客人中毒死了,我的酒楼,连同你的酒坊都要遭殃,真可谓是一箭双雕。这么说来,嫌疑最大的,还真就是‘兴隆酒坊’了!”

“哦?素姐姐为何这般说?”秋习抬眼望她。

“因为我这也发生了一点小事,虽说不是很明显,也可看出点蛛丝马迹。那天你和我说有人跟踪你,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兴隆酒坊’。我那样想,可不仅仅是直觉,也不是空穴来风。”

“对了素姐姐,那人还有酒坊储酒间的钥匙,对酒坊也似是熟悉得很。”

“哦?怎么会?”

“酒坊的门锁皆是司老夫人以前的锁,我都没换过。而且老夫人说,她以前做酒时雇佣的工人中有两名就是出自‘兴隆酒坊’的。”

“什么,司老夫人?这儿也有姓司的?姓司马姓司徒的倒是有,单姓一个司的可是不多。”屏风后的人心里疑惑。

“还有这事?”关素心惊道。

“嗯,司老夫人现在也怀疑,她当初没酿出好酒来恐怕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为的了。”

“这么说来,‘兴隆酒坊’还真是欲独霸九龙镇这一方天地了!”

“君子爱财,各凭本事,但盗亦有道,他们这样做,可就是小人行径了。”

“什么小人,他就不是人,人哪会做出这种事,那可是害人啊!”关素心冷了脸。

“姐姐说得对,这不是人能做得出的事,他们就是混蛋,是畜生!”秋习狠狠地骂道。

“哈,这小少年,竟也会骂人。”屏风后的那人不禁偷笑。

“唉,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容不得人家比他好,容不得人家比他强。”

“但,强者滥用其强而会至弱,弱者正视其弱也终会至强,我相信天理。”

“嗯。所以你们也无须怕,也不用躲闪,迎面而上就是了,我就不信这邪能压得了正!”

“是,我不会躲闪的,我就是要引他们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恶鬼在作祟。如果真是‘兴隆酒坊’的人,我定当不饶!”

“还有,我给你找了几个工人,都是比较可靠的,也都有些功夫。他们没烧过酒,你好好教他们便是,我明日就让人给你带去。”

“太好了素姐姐,我那正缺人手,我们几个都快累死了,你看看我,是不是都瘦了?”在关素心面前,秋习似个撒娇的孩子。

“啧啧啧,都多大了,还撒娇,这哪像个男人,简直就像个女孩子。”屏风后的人边摇头边咂嘴。

“我看看,嗯,是不如前些日子圆润,脸色也不大好。对了,你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了,让我看看。”

“这个素心,用词不当,对男人怎么能说是圆润呢!”屏风后的男人摇头。

“那人打了我一掌,烙下个青紫色的掌印,我当时就晕了过去。不过,他打我之前,我一剑刺伤了他的后背,现在我还能想像得出剑入他背上厚厚的肉的那种感觉。”

“这是昨晚的事?”

“嗯,就是昨晚的事。”

“那,现在就好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屏风后的人把头又往外探了探,怎奈,那少年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脸。

“好了,因为我吃了一丸灵丹妙药,早上起来,那个掌印就不见了。还有,如不是房大哥跟了去,我也难以想像会是怎样的后果,那人的掌很霸道,我只觉得五脏六胕都碎了似的。”

“你说的那个房大哥,可是你从铁匠铺捡到的那个房逸?”

“是。他功夫应该不错,只是后来我晕倒了,也没看到他们是如何交手的。”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能看得出,关素心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素姐姐,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她们几个又要担心了。”

“嗯,回吧,我让人送你。”

“不用送。昨晚刚出的事,他们不会这时出来。再说了,姐姐你不知道,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我总是退让,并不是我软弱,不过是想息事宁人罢了。现在不了,我要让欺负我的人看看,我的身上也是有刺的。”秋习一脸的坚毅。

“也好。既然有人出手了,让他知道一下厉害,以后就不敢再随便造次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姐姐你放心。昨晚之所以被那人伤了,也是因我太大意,想不到他中了我一剑,竟还能再次出手。”

“听你这一说,那人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嗯,别看他胖,逃跑也是一流,我那一剑也是尽了全力,刺得不轻。对了,我应该让房大哥顺着血迹去看看他到底去了哪里的。”

“只怕是血迹现在也干了,不太好找。”

“唉,白天怎就没想到呢?”秋习后悔莫及。

“好了,别想了,快回去吧!”

“我马上就走。对了,菊花酒就快好了,这两天就送来。”

“你们如没时间,我便找人去取。”

“也行。”秋习又喝了一口茶,“素姐姐的茶就是好喝!”

她笑了笑,“我走了!”

下了楼,和小庄打了个招呼,让他把手提灯点了上。

“他走了?”躲在关素心屏风后的男人走了出来。

“嗯,走了。”

“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男人觉得那声音很像那个少年。

“姓秋天的秋,叫学飞。”

“不对,不是她,她说她姓裴,叫裴青。”男人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

“东家怎么了?”

“啊,没什么。既然他是咱们重要的客户,多给他些得力的人手就是了。”

“我知道,东家放心。她是好人,酒也酿得好,我会保护她的。”

“嗯,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了。”

一盏灯火,在细细的胡同里跳跃。

一个瘦高的男人,远远地跟在秋习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