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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的账记得很好,往来清晰,出入分明,一目了然,秋习很是欣慰。

晓楼听雨来了以后,秋习几乎就不让她干活了,让她有账记账,没账时就去“一品墨客”和陈明达学习,继续深造,以备将来他们生意做大时更能得心应手。

好在人家陈明达是管账的老手,对于“一品墨客”的账目驾轻就熟,况且还有徒弟帮着打杂儿,也就有余闲指导春娘了。还有,陈明达也愿意教她。至于那愿意里包含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天要下雪,春娘今天来的早了些。

“要下雪了,怪冷的,你穿得可够多?”陈明达很体贴地问,并往她的身上扫了扫。

“我穿的不少,谢谢陈大哥的关心。”春娘用手拍了拍衣裙。

“嗯,那就好,女子怕凉,还是穿暖和些好。”陈明达微笑道。

“他说女子怕凉,想必定是有娘子的了,不然怎会知道女子怕凉?”春娘心里想。

春娘那次晕倒在雪地里冻了好长时间,医馆的老先生也说她受了寒凉。如不是秋习遇见了,把她送到医馆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老先生说,后果恐怕严重的再也不能生育了。

“还好,不算太晚,不然真的就是憾事了。你真得好好谢谢人家,谢谢那位新嫁娘。”老先生如是说。

春娘当然记得,她永远也不会忘。如果那个大雪天不是让秋习给遇上,她焉有命在?

“我的夫人就怕凉,一到雨雪天,身子就不舒服,大夫说她那是寒气重,所以她永远都比别人穿的多。”陈明达定睛一处,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但,“她也是因此而走了”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春娘看了看他,只是“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其实说什么都不合适,怎么安慰也都是客套,没有实质性的作用,所以,还不如不说。

春娘很勤快,每次来都是放下账簿就先收拾屋子,打水擦桌擦案子的,然后再去沏上一壶茶放到几上,等陈明达讲课间隙渴了时好喝。

开始时,陈明达还有些不自在,人家又不是你的仆人,做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像话?所以他也稍稍地有些拘谨。

春娘是个冰雪聪明的,岂能看不出他的不自在?

“陈大哥,你无偿帮助我,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只有力所能及地帮你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也让我心能稍安点,所以你就,你就不用多想了。”春娘的目光柔和而恳切。

“好,那就随你吧。”他不愿拂了善良的春娘的好意。

时间久了,他便也就自然了,好像天天要洗脸,天天要扫地一样的自然。如果哪天春娘未来,他会望向门外,觉得那天的日程像是少了一项似的。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陈明达微笑道。

“嗯,就好。”春娘洗了把手,用手帕擦干,从包里把本子拿出来摆到了案子上。

当她抬眼看陈明达翻记事簿时,不经意间发现他的衣袖边缘有一处开了长长的一段线。

她眼睛盯在那里,“开了这么长的一段线,他的夫人怎么没给缝上?或者是还没看见?”她心里想。

“怎么了?”陈明达见她目光专注在自己的袖子上,便抬起手来看了看。

“陈大哥你看,衣袖都开线了。”春娘指了指开线处。

“哦,我知道,只是还没容功夫缝呢!”陈明达淡然一笑。

“你自己缝?怎么不让嫂夫人给缝?”春娘感到挺意外。

“她……她已故去了。”陈明达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还以为,还以为……”春娘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显得十分局促。

“还以为她没发现是吧?” 陈明达微微一笑,“她如果还在,早就发现了,她的心很细的。”

“哦。”春娘机械地哦了声。

“没关系的。咱们开始吧,今天给你讲讲‘四柱结算法’。”

“好。”春娘有些自责,自责自己的唐突。不过,刚刚还在说他夫人的寒凉体质呢,怎么突然间就说已故去了,真是让人一下子转圜不过来。

“所谓四柱,是指元管、新收、已支、见在这四柱,即上期结余,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本期结余。后来渐渐地变化成为现在的旧管、新收、开除和见在。”

“旧管,新收,开除,见在。”春娘往本子上记着。

“它们之间的平衡公式是:旧管+新收\\u003d开除+见在;差额平衡公式是:新收-开除\\u003d见在-旧管。”

“平衡公式……差额公式……”

陈明达用心地讲着,春娘认真地记着,二人除了讲课的内容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突然触碰到了陈明达的伤痕,春娘着实于心不忍,情绪也难免地流于脸上。

收拾好了记事的本子,她又看了看陈明达衣袖的开线处,想给他缝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就那么踌躇着。

“怎么,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陈明达见春娘没走的意思,便问了句。

“不是。你,你的衣袖……”她指了指他的衣袖。

“哦,没关系,晚上我会缝上。”陈明达道。

“陈大哥,我,我给你缝吧!”春娘鼓起勇气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些可怜。

“你?”陈明达自己的事情历来都是自己打理,突然有人说要给她缝衣裳,他一下子还有点不知如何。

春娘笑了笑,佯装很洒脱地道:“怎么,徒弟给师傅缝缝衣裳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没,没什么不可以,可以的。”既然人家都那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矜持。

也是,徒弟帮师傅做点事,也没什么。

“那,陈大哥给我找针线吧!”春娘依旧洒脱地笑。

“嗯,有。你稍等。”陈明达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针线给拿了过来,并且把那件开了线的衣裳也换了下来,身上穿的是另外一件衣裳。

“其实我有衣裳穿的,只是忘了换。”陈明达强调。

“但开了线总是要缝的。”春娘也强调。

“哦,那就谢谢你了!”

“这是你的?”春娘指了指针线筐。

“嗯,是我的。”陈明达点头。

春娘眼神诧异,一个大男人竟然有针线筐,里面还有好几种颜色的线。

“一个人生活,这些都是必备的,怎么……”

“哦,没有,我只是觉得新鲜,这些不是男子所应该关注的事情。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又不喜欢让别的我不在意的女人来给我做这些。”

“不在意的女人?难道我是他在意的女人?”春娘心里想着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晃掉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找到了和衣服颜色相近的线,认上了针,坐到凳子上毫无违和地缝了起来,就像给自家人缝衣裳,就像给自己的亲人缝衣裳。

春娘的女红本来就好,陈明达瞅着那双纤纤玉手在他的衣服上飞针走线,恍惚之间,竞似看到了自己的夫人——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他走前一步冲动的想去抓那双手,可眨眼之间,那人又变成了陈春,他立马停住了脚步。

陈春也是个柔弱的女子,但她清丽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韧。在他们的接触其间,细心的陈明达发觉,陈春偶尔也会蹙着眉,似是心里在牵挂着什么。

“是牵挂家人?还是牵挂她的心上人?”

不知怎么的,陈明达有时竟想用自己的手把她蹙着的眉间给抚平,然后走进她的故事里。但陈明达不是放浪的人,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从不越雷池半步。

春娘专注地在缝着衣裳,陈明达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在旁边看着,画面温馨静谧,以至关素心推门进了来两人都不曾发觉。

暮然之间,关素心竟突发奇想,这两人若能走到一起,倒不失是件美事。因为她知道这两人的状况,一个丧偶,一个和离,一个有个女儿,一个有个儿子。

关素心轻咳了声,“你们……的课上完了?”

二人同时一愣,陈明达转过头,春娘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她忙摁住出了血的手指站了起来。

“哦,课上完了。”陈明达有点不自然。

“我,我见陈大哥的衣袖开了线,便给他,给他缝缝。”春娘无来由的羞赧,先前的洒脱竟是荡然无存。

当然,先前她的洒脱也是硬装出来的。

“哦,应该的,应该的,学生给老师缝衣裳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关素心声音软糯,里面似乎带着点别样的味道,还有一丝突然发现了人家的秘密的紧张。她一这样,给这画面又注入了些许新的色彩。

“嗨,我倒是紧张个什么劲儿?人家如何那是人家的事。”她心里想着,于是又挺起了那美丽的天鹅颈。

“陈春,司公子让捎信给学飞,他们已平安回来,只是,车和马却回不来了,因为都掉到悬崖底下了。”她又还回了以往的状态。

“哦?”春娘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车和马都掉进了悬崖,她怎能不惊讶。

“详情我就不和你说了,你回去问学飞吧。我知道你正巧来这儿上课,所以就不用遣别人去告诉她了。”

“好,我这就回去。”春娘缝好最后几针,用牙咬断线头。

“那行,你早些回去告诉他们,也省得他们担心。”

春娘把本子装包里,急急忙忙地走了,因关素心在,她都没好意思和陈明达打招呼。

“谢……”陈明达谢谢二字还没说全呢,当着关素心的面他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没人管没人疼的。”关素心叹了一息道。

陈明达看着关素心,却不好意思问什么。

关素心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心想,如果他有心,肯定会接着问。所以关素心不直接说下文,就那么等着。

可他不开口,就那么用期待的眼神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关素心偷瞄了他一眼,倒有些不忍了,“这个呆子,明明有心,却还这般矜持。”

“多好的一个女子,命运却是不济。成婚才三天,丈夫就进京求学去了。也是孽缘,夫妇两只……只在一起一次便就怀了孩子。婆家因她生了个女儿没生儿子,便就百般虐待。她心情不好,无助地在雪地里徘徊, 因又饿又冷晕倒在雪地里,如不是学飞路遇救了她,恐怕她早就冻死了。”关素心看了陈明达一眼,见他眼里似有薄雾。

“后来,她丈夫没考上功名回了家,却又看上了别的女人。婆婆也说那女人丰腴,一看就像能生儿子的样子,所以对春娘虐待的就更甚了。还好她醒悟了,一气之下提出了和离。娘家是回不去了,女儿婆家也不给她,她无处可去,便就去了寺院……算了,不说她了,怪让人难受的。”

“怎么,你说她去了寺院?”见关素心不想说了,可他却想知道。

已经转身要走了的关素心,听他问了,便又转过身来。

“学飞不也是出了事吗,有家也不能再回……”

陈明达本想问一下学飞出了什么事,可又一想,这不是问陈春的事嘛,便就把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家不能回,日子还要过,人啊,毕竟还得生存,学飞就想起要开个酒坊,她原也是学过酿酒的。开酒坊就要有人手,于是她第一个便就想起了春娘。因为春娘出家前,曾去和学飞道别,也和她说过,如有什么需要就去寺院找她。所以,学飞就把她给找来了。”

想起春娘的经历,关素心的心情也不好了,她也不和陈明达打招呼,转身叹息着离去。

“春娘,学飞,还有自己,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几个女子怎么都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如果她不说,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唉!都是苦命的人。看来,我以后要对陈春好一点了。”陈明达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