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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透,可司宅里有两处屋子里的灯光仍然还亮着。

小弟在读书,司老夫人在一旁的榻上斜倚着打盹,她虽已困倦,但怕小孩子偷懒,也还是在监督着。

她知道自己在这儿不一定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不过震慑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小孩子哪有什么自制力,就得大人看着。

小弟仍在读兵书,而且读的很认真。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读完这段,他有些不懂,想问下祖母,见她正打着瞌睡,又不忍心叫她。

“什么驰车革车的,弄不明白,等下还是问问秋姐姐吧,只是不知她何时能够回来。”秋习没在家吃晚饭他们也是知道的。

小弟抻了个懒腰,又屏息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没听到有声响,“先趴会儿,等秋姐姐回来再问她吧!”心里想着,两手放到桌子上,把脑袋枕了上去……

跨院那边,因秋习出去了,小米芰荷和春娘便都聚在了秋习的屋子里。

“春姐姐,你的师傅可是没有妻子?不然怎么要你来给他做衣裳?”小米边拿着花绷子绣着花边问。

“是呀春姐姐,我也正想问呢!”芰荷也停下了手里的绣花针。

“他的妻子过世了。”春娘回着,手里的针线却未停。

“哦,原来这样啊!”有片刻的沉默,只有穿针和拉线声。

房顶上的两个黑衣人有些着急,“她们怎么不回自己的屋子,却在人家的屋子里绣花儿?”

“想必是在等秋姑娘吧!”一人道。

“这可如何是好,她们在这儿我怎么进去偷玉佩啊!”另一人有些着急。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等吧,也许她们一会儿便就走了。”

“也只能如此了。”

“房顶太冷,不然咱们下去吧!”

“也好。”两人一跃而下,躲到了窗子边儿上。

“房大哥只找秋姐姐吃饭,也不带上咱们,真是的。”

屋里,小米噘着嘴有点不满。

“带上咱们不得多花钱嘛,‘一品墨客’的东西多贵呀!”芰荷停下针线看着小米调侃似地笑。

“房大哥应该不是怕花钱。”春娘白了芰荷 一眼。

芰荷当然知道,不过是说句玩话。

“那是为什么?”小米倒是单纯。

“他们,应该是有事情要说。”春娘知道缘由,但不能说,房大哥的事得保密。

“嗯,春姐姐说的对,他们定是找个地方说悄悄话去了,咱们在场不方便说。”小米自己认为。

“你还别说,我也能看得出来,房大哥对秋姐姐和对别人就是不一样。”芰荷一只手托着下巴回想,可是竟忘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针呢,一下子就扎到了脸上,她痛得嘴里“嘶”了一声。

“小心着点儿。”春娘嘱咐。

“是啊,那眼神,那语气……对了,还有那个包。”小米突然一振,一副八卦相。

“包?什么包?”芰荷用手揉着脸问。

“你怎么忘了,那个下雪天,他们一起往‘一品墨客’送酒回来?”

“哦哦,想起来了,秋姐姐的脑门儿是红的,房大哥的脑门儿可是有个大包。不过房大哥说,那个包是不小心撞到了门上的。”芰荷也想了起来。

“嘻嘻嘻嘻,关晓大哥还调侃他们,说那包不像是撞到门上,倒像是撞到了人的脑门子上,我觉得他说的也许对。房大哥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秋姐姐的脑门子上,然后他给秋姐姐把包给揉平了,倒是耽误了自己揉,所以他有包,秋姐姐却没有,只留下了红痕。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小米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她可是先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没像芰荷那样扎了自己。

“你们两个啊,背后嚼人家舌根,也不怕晚上做梦挨打?还有小米你,说的有声有色,就像你看见了似的,可敢当着你秋姐姐的面问她一问?”春娘嗔道。

“我们又不是无中生有,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怕的。春姐姐你就当是听了说书人讲的话本子,联想,联想一下罢了,嘻嘻。”小米又嘻嘻嘻地笑。

“房大哥过两天就要走了。”春娘叹了口气。

“什么,房大哥要走了?去哪儿?”两丫头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是回他自己的家啊!”春娘平静的道。

“从没听房大哥说过他家在哪里,也没说过他们家里的事。”

“嗯,只是说过在南边,至于南到哪边儿就不清楚了。”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我们不是也一样?就像你秋姐姐死而复生的事,能和别人说吗?所以,不要太好奇别人的事。”

窗外两人一听,互望了一眼。

“房大哥是好人,人也长得俊,对秋姐姐也好,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小米道。

“嗯,我也是。只是不知房大哥的底细,稍稍有点担心。”芰荷叹了一声。

“他们若是有缘,终究是会有好的结果的。”

“只是可惜了我家轻舟少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唉!”芰荷又想拄下巴,可突然想起手里有针,把手放下。

“你们啊,就别为人家担忧了,姻缘自有天定,等着安排就是了。”

“自有天定,自有天定,那春姐姐你,就甘心等着自己的姻缘由天定而不去争取吗?”小米十分严肃地问。

“你,你这丫头,怎么说起我来了?”春娘停下针线有点不自然。

“这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窗外一人小声道。

“怎么,你看好了?用不用我来穿针引线?”另一人笑着道。

“嗯,当妹妹倒是挺好。”

“嗤,瞧你那点出息。”

“大人可是说过,你看上了我的妹妹,我不同意。”程竹低笑。

“你,你……”齐峰气的伸手要打。

“嘘,小声点,让你妹妹听见可就有你好看的了。”程竹捂嘴继续偷笑。

“诶,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动静?”屋里三人停下手里的活儿竖耳静听。

“哪有什么动静,是风吧?”

“嗯,我也没听到。”

“许是我听错了。”

窗外两人屏住呼吸,哪还敢再出声。

“春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小米不依不饶。

“是啊春姐姐,我也想听听呢!”

春娘看了看两个丫头,微微一笑,“以前呢,我只会听天由命,现在不同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遇到了能托付终生的人,我,我虽然不太会主动争取,但也不会拒绝。”

“好,好!但愿春姐姐和你的师傅能有个好的结局!”

“你,你说什么呀,怎么又扯上了我的师傅。”春娘脸一红,继续做她的针线了。

“这些小女子,话怎么这么多,何时有个头儿啊!”窗外的齐峰急道。

“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耐心地等吧!”

“唉,若是秋姑娘回来她们才走,那可如何是好?”

“那也只能再想法儿了。”

“春姐姐,我困了,想回去睡了。”小米放下针线打了个哈气。

“看看,还是你妹妹懂事。”齐峰捅了下程竹。

“你可是看上我妹妹了!”程竹也不甘示弱。

“你……”齐峰只能气不能打。

“困了咱就回吧,不等她了。”屋里的春娘道。

“我也困了。”芰荷也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

三人把东西收拾收拾,吹灯出了门。

窗外两人赶紧躲了起来。

待三人不见了踪影,躲在暗处的两人才喘了口大气,“终于走了!”

“你进去找,我在外面把风。”程竹道。

“好。一有动静你就敲下窗。”

“知道了,你快些。”

“嗯。”齐峰走着猫步,拽开门闪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齐峰使劲地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才往那个柜子处走去。

“那个东西应该是放在匣子里的,而匣子一般都会放在柜子里。”他想。

他伸出手刚要去开柜子,只听“啪啪”两声响,“不好,定是有人来了!”

他赶紧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径直走到桌子边儿自语道:“剪子落了可不行,回去还要做活呢!”

是那个叫春娘的回来取剪子。

自己放的东西自己知道,没费劲拿了剪子转身就走了。

“哎,吓死我了,好在不是秋姑娘。”他心里想着,又去开柜子门。

“吱呀”一声柜子门被拽开,他伸手往里摸着。

“找到了!”一个木匣子被他捞了出来。

摸索到了锁扣,是两个,一边一个。“咔嚓”,打开一个,“咔嚓”,又打开一个。他满心高兴,寻思还挺顺利。

“啪啪”,又是两声窗子响。

“这才刚走不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齐峰很是郁闷,他来不及关上锁扣,只能用双手抱着木匣子躲了起来。

门开了,躲在暗处的齐峰把头伸出来看了看,“啊,怎么是秋姑娘?完了,这下可完了!”他心凉了半截儿。

只见秋习直接走向柜子,拉开柜门,从最上面拿出件衣裳放到床上,然后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扔到床边,再拿起那件从柜子里找出的衣裳换上,抻了抻衣襟和袖子,转身又走了出去。

“这怎么又走了?”躲在暗处的人有点纳闷儿。

“呸呸呸,看你这嘴,走了好,走了好!”他呸了自己几呸,赶紧从暗处走出,把木匣子放桌子上打了开来。

很容易便就找到了玉佩,因为那些都是女人的饰品,只有这一块儿玉佩除外。

把玉佩放到怀里,锁上锁扣,把木匣子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吐了口大气,猫步出了门。

“拿到了?”程竹问。

“嗯,拿到了。可吓死我了,秋姑娘若是不出去,你说我可怎么办?”齐峰拍了拍胸口。

“怎么办?凉拌!”程竹笑。

“去你的!”齐峰终于敢打了,他给了他一巴掌,程竹也不躲。

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嗖”地一下又躲起。

脚步声渐近。

“是房兄弟!”程竹看出来了。

两人迎了上去。

“程兄,齐兄,如何了?”方自逸有点紧张。

“刚刚拿到。”

“给你。”齐峰从怀里掏出玉佩给了方自逸。

“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才刚刚拿到?”方自逸不解。

“诶呀,可别提了……”

于是,程竹把事情的经过和方自逸说了一遍,方自逸悄声偷笑。

“房兄弟你还笑,刚刚可是把我吓得不轻。以往出去抓坏人都没这般紧张过!”

“齐兄辛苦了!”方自逸收住笑,颔首施礼。

“不早了,二位兄长回去休息吧,改日再请你们去我屋里一聚。”方自逸往自己住的厢房指了指。

“只是,那秋姑娘呢?”

“她去司老夫人那儿了。刚刚见老夫人的屋子亮着灯,说是要过去看看。”

“你,不是和她一起回来的?”程竹有点怀疑地问。

“我们是一起回来的,酒喝的有点多,我去方便了一下。”

“原来如此。”

“不早了,二位兄长快回去休息吧!”

“好。”

不刻间,二人已没了踪影。

秋习往司老夫人的住处走去,还未进屋,便听到了司老夫人轻轻的打鼾声。

她悄悄地推门进去,从床上拿了枕头放到榻上,把斜倚着的老夫人轻轻放平,又拽了个薄被盖上。

看着这夜的弱灯下的一老一小,秋习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本该是儿孙绕膝的老人家,本该是腻在父母身边的小儿郎,却因某些人的妒忌和防范,隔离了他们的亲情,隔离了他们所应有的亲人的呵护和关爱……

“唉!肯于为国献身的人,怎么就不能如常人样的有个安稳的家,而偏偏让人相隔千里,两地相牵呢?”

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用着人还防着人,功高盖主起反心的毕竟是少数,怎么能一概而论?坐在上面的人,怎么能是这样的胸襟?

秋习叹息的摇了摇头。

许是听到了秋习的叹息声,小弟抬起头搓了搓眼睛,“秋姐姐,你回来了。”

“嗯。困了怎不床上睡,趴桌子上睡多不舒服。”秋习爱怜地摸了摸小弟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