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油虫上了岸开始，许多人陆续离开，那粗长的黄绿色虫身上的钩索已经取下，只有前后端会微微蠕动几下，身体几乎没再动弹。
头尾都是相同的圆形，乍一看分不出前后，但其实头尾部正中心都有一个小小的图案，像新芽。
只有头部的新芽状可以张开，是嘴巴，没有牙齿，但吸力很强。
胖阿叔热心的为林果一段段的解释油虫的身体构造，比如它在水里是因为省力，上了岸有了土就走不动，身体两侧数量奇多的排泄口配上它强大的消化功能，是它能够长这么大的原因。
它在吸入河水的同时也会排出河水，只留下蜉蝣生物或者虫子和水草，不过口器略小只能通过小型物种和水，偶尔也有自认倒霉的螺和小鱼。
油虫不止能给这里的人们带来足够点亮黑暗的灯油，还能让水质清澈一段时间。
从雨季开始，短则五六日，长则十几日，都会有油虫通过这一段水域，每年只抓一只就够用，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油虫是怎么从深处的地底逆流而上的。
在胖阿叔络绎不绝的介绍声中，去而复返的人群又涌入河岸，空间开始变得拥挤，吉祥喷了下鼻子，转头顶着林果要退出人群。
除了小崽子们外，其余的人手里都拎着桶，散发着林果曾熟悉的味道。
林果一手环绕吉祥的脖子捂住它的鼻子，一手捂自己的。
噢～这熟悉的农家肥味儿！
白光部族的人们将一桶桶农家肥倒在油虫的面前，搅和搅和，然后拍了拍油虫的脑壳，喊着别睡别睡吃东西！
那些装过农家肥的木桶，就地清洗。
对，在地下河里，就还好是上游。
冲几遍，抓一把草捆起来刷一刷，再冲一遍，然后开始排队接油。
这个农家肥似乎对油虫来说比其它东西都难以消化，一向即吃即拉的它埋头猛吸，过了大概半小时才开始排泄。
每一个排泄口前都排了长队。
林果头上顶着阿标，和吉祥也在排队，一个拎一个叼，而且是下意识的分开排。
桶还是这几天用鱼获换来的新桶，她带出来的陶罐陶锅和木盆已经报废了。
这时就很后悔光打武器去了，没有做个铁锅，不过两柄三棱刺刀已经被改装，上头装了怪鸟的喉骨，那是保命的杀招。
前头的接了半桶的乳黄色半凝固状物体，转头对林果说，“我好了，把桶放下来接着，别浪费。”
林果的桶无缝衔接了前头的人，那咕咚咕咚往外排泄的口子，左右看了看和她一样在等待的人。
莫名觉得很像大学时排队接水的场景。
吉祥的队伍还没排到它，林果转头笑嘻嘻的眨眨眼，双手给它做了个自己是第一名的手势。
羊大哥只是瞟了她一眼，乖乖的遵守规则，随着人群逐渐往前走。
娇娇站在油虫那大脑袋前，默默地看着油虫进食农家肥，没有撒欢也没有乱跑，罕见的乖巧。
也不知在想什么，林果接完油后路过它时冷不丁说了一句，“什么都想尝只会害了你！”
说完就跟着返回的人群走远。
吉祥叼着桶走到娇娇身边放下。
它看着宛如雕塑，眼带挣扎的娇娇。
“咩？”
没有回应。
半晌，吉祥转过身子给了娇娇一脚。
“咩！！！”
人群集中在广场中心，那里支起了三个水缸一样巨大的石锅，锅里已经有褐色的液体在沸腾，锅底熊熊燃烧着大火。
是专门用来炼虫油的，据说已经用了很多年，一年用一次。
美女族长就站在石锅后，每一个人都会抬起桶让她看一眼，等她点头后才往石锅里倒。
也有不点头的，那就会重新回去接。
林果猜肯定是摸鱼了。
她百无聊赖的站在人群之外等待，木桶放在脚边，吉祥毕竟没有手，她得等一会儿。
等了好久才看见吉祥带着精神萎靡的娇娇走来。
“伙计！把桶给我！”
林果接过吉祥嘴里的桶之前看了一眼娇娇，安慰道，“我们明天就可以重新出发，很快就可以吃点别的了。”
她把木桶轻而易举的一手扛一桶，倒进石锅里。
美女族长道，“去等吧，每一桶的量我都记得。”
过了今晚就能重新启程。
其实硬要走也不是不能走，只是普通的火把没有办法驱赶大蜘蛛，时不时被踩一脚就会疼得跳起来，无形中拉长赶路的时间，还受罪。
就连在这里居住的白光族人也只能来来去去都点着灯，不然鱼都钓不了。
由于美女族长的关照，林果第一个收到了虫油，但那也是天将亮的时候，因为炼油的时间持续了很长，还要放凉。
一人一羊接来的分量合起来就是一整桶，不过林果借住的这些天收到了很多的帮助，她决定只带足够来回的灯油，其他的都留下。
美女族长还友情赠送许多灯芯，然后第一百零八次和林果强调，“咸石！知道吗咸石！”
林果每天都要被强调十几二十遍，因为这里真的很缺，她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应承下这单生意，即使没有咸石也会弄点咸鱼或海盐过来的。
出发时灯油带得少了，也比较方便，因为林果目前没有多余的容器，加了药粉的虫油也没有办法凝固。
示春花商队和白光部落道别后重新开始旅程。
前后两盏灯散发的特殊气味形成了保护罩，让林果和伙伴们安稳的穿行在地下森林里。
进入后半段路程，河岸边已经没有了钓鱼人的身影，只有咕噜噜的车轮声和脚步声。
偶尔也会有强盗鱼从水里跃出被林果一鞭子抽晕。
阿标抓了很多虫子，林果收集起来，刮下磷粉涂抹在车轮上。
旋转的车轮带出一圈光芒像流星，十分好看，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是林果和伙伴们都乐此不疲，这是地底为数不多的乐趣。
前方越来越大的水声是接近出口的信号，在那里水会进入更深的地底，而入水口边上可以拾阶而上。
但是林果看着比较崎岖的石道还是有些烦恼，因为车很难过。
所以！
她没坐过一天车不说！
现在还得扛车！
好在不是全程都需要扛，只是在一些容易卡住车轮的时候扛起来。
出口处并没有白光森林那般的凉爽，更多的，是炙热的空气混杂着鱼腥味。
因为特意调整过时间，所以出来时太阳还没有过头顶。
久不见阳光的大家伙都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地面，又被刺眼的阳光逼得睁不开眼。
林果闭眼缓过因为乍见强烈光线而出现的光斑之后才迈步踏上与地底完全不同的褐色土壤。
吉祥和娇娇已经开始寻找自己喜欢吃的草。
她爬上裸露的岩石，站在高处寻找合适通行的路线，却被不远处地势下沉的地方吸引了目光。
是湿地。
涵盖目光所及之地的湿地。
长满了荷花的湿地。
或许不是荷花，叶子很像，但是花并没有她印象中的那样如碗状，很小。
可那小小的花儿，却是林果这辈子见过最美的花。
半透明带着冰块质感的重瓣花包裹着嫩黄色的蕊，在阳光下还会反射虹光。
明明天气很热，自己也在汗流浃背。
但是看见那些小冰块一样的花朵时，大脑给自己的身体发出冰凉的信号，欺骗了视觉。
整片湿地像混着冰块的巨大冷饮杯。
林果身后的衣摆被风烈烈吹响，她垂下头招呼，“伙计们！摘冰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