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里一片死寂。
“父皇——”救星终于到了，四周候着的宫女太监皆是松了一口气。
“儿臣来啦！”
听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皇帝悬着好久的心也放下来了。
“快过来。”皇帝招了招手。
安弘察连忙小跑着进来，一把冲进皇帝的怀里，稳稳的抱住他。“父皇！嘿嘿嘿！”
安弘察一脸笑吟吟的仰头看他，小鹿似的眼睛清澈透亮，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父皇怎么不答应儿臣？”
曹武德跟着进了殿，见到这番场景，心头也是一松，稳了。
“朕什么时候没应你？”皇帝垂下头看他，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早上受委屈了吗？”
“父皇怕儿臣受委屈呀。”安弘察笑得乖乖嗲嗲，“谁敢给儿臣委屈受？倒是陈大人被儿臣气跑了呢。”
“嗯？”皇帝眉梢稍抬，“说说，怎么气他的？”
安弘察从他怀里起来，挪到一旁的椅子上，抱住了皇帝老爹的胳膊，才开口说道：“儿臣今早还奇怪怎么换了老师呢。结果陈大人上来就自比‘李广难封’、时运不济，儿臣和他辩解了几句。”
他伸手够了够宫女才端过来的点心，没有够到，晃了晃皇帝老爹的胳膊，继续说道：“他就被我气跑喽。”
“你说什么了？”皇帝伸手将一盘点子都端给他。
“儿臣统共就说了两段话，一说李广难封是因他自己无功，怨不得别人，二说陈大人举例‘天下太平’乃伪证。谁知道他那么大反应，气性大得很。”
皇帝略一思索，看来确实没受委屈，也多了开玩笑的心思，说道：“哦？那你今日上午岂不是又没上课，躲了闲？”
这是什么脑回路？安弘察挑点心的手一顿，他转头看向皇帝老爹，瞪大了眼睛：“这也能怪我？天地良心，我今个天没亮就起床准备去上课了。”
“天没亮就起床了？”皇帝皱了皱眉头，“起那么早做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麻瓜，可怜的小麻瓜被他看得一抖。
“呀。昨天睡得早了，早上时间便宽裕了些，多用了会早膳。”安弘察连忙解释道。
“那倒也罢了。小孩子要睡足觉。”皇帝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还吓唬他，“不然小心不长个子。”
“儿臣要是不长个子，那肯定是父皇的错。”
皇帝勾了勾唇，气笑了：“你不长个子，怎么就怪到朕头上了？”
安弘察抬眸看他：“那不是儿臣又是给父皇分忧，又是进学，时不时还得上朝和诸位大臣唇枪舌战，这叫‘过劳’，当然不长个子啦。”
“那要是不是得最好让你闲着，整天招猫逗狗，游街串巷，才是最好的？”皇帝没好气的说。
安弘察点头如啄米，哈哈大笑：“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哈哈哈哈。”
“做梦。”皇帝一把抽出被安弘察搂住的胳膊，“那你还是当小矮子吧。”
父子俩吵吵闹闹的斗着嘴，气氛缓和了不少。
聊起早上的事，皇帝解释道：“陈武出身世家，自然是看不上外戚的；又修了十几年的史，更为推崇太史公；他又颇受读书人追捧，仕途却平平。几番叠加，你说那话，岂不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安弘察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气鼓鼓：“那他也不该来找我的茬啊。”
他嘀嘀咕咕：“知道的是他来给我上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教训我不成呢。”
“你啊。性子也太直了些。”
“我这是被父皇坑了一道还差不多。”安弘察小声不满。
“怎么？又是朕的错了。朕今个错还不少。”
“那是！”他一副神气的样子，“要不是父皇派了顾勉出去巡查，也不至于让陈武大人过来找儿臣麻烦呀。”
皇帝斜眼看他：“你和顾勉倒是亲近。那还该朕给你道歉了？”
“这倒不必了。”安弘察哂笑，一脸讨好，“咱亲父子的事，怎么能说两家话！”
皇帝拢了拢袖子，假装没听见。
“父皇？”没人应。
安弘察扯了扯他的袖子：“父皇——给儿臣讲讲。”
“不敢。”皇帝又开始傲娇了，“要是再错了，岂不是坏事。”
皇帝不接茬，安弘察只能继续卖乖。他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给老父亲斟了杯茶，“哎呀，父皇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皇帝瞥了他一眼，才接过茶盏，开口说道：“这番也是陈武被摆了一道。”
“怎么？”怎么就被摆道了？
“以陈武之秉性，顶多是心有不满。”皇帝语气逐渐加重，“今日早晨发生的事，午时便传的沸沸扬扬，谣言四起，朕是不信没人推波助澜的。”
皇帝老爹一提，安弘察瞬间想到祭天时候装神弄鬼那一套：“怎么感觉和祭天时一个路子？”
一样的暗中作梗，一样的推波助澜，一样的借刀杀人。
皇帝赞同安弘察的想法，“确实。和山西一事也是同样的手段。”
他不欲多说，揉了揉安弘察的头：“在父皇这里用了午膳便回去休息吧，此事父皇来处理。”
“可.....”安弘察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时路上曹武德的提醒，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什么可，放宽心好了，父皇自有安排。”
皇帝一副胸有成竹、已有了打算的样子。和安弘察一同用了午膳，便吩咐曹武德送他回去，临走时还特地嘱咐他这两日就莫要出宫了，见安弘察乖乖点头，才放下心来。
曹武德回来的也快，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陛下，殿下已经回去，奴才叫翠文收拾着安排殿下午睡了。”
“嗯。”皇帝正在喝茶，看起来心情也没太差，却没了半分安弘察在时的和煦模样。
曹武德没敢在吱声，只是静悄悄的候着。
半晌，皇帝突然开口：“顾勉，快回来了吧？”
“顾大人昨日去的，应是下午回来。”曹武德答道。
“顾勉回来之前，不见陈武。”
皇帝随口一句话，便定了生死。曹武德连忙应声，头却埋得愈发的低了。
皇帝思量了许久，他本欲等弘察年岁再大些时再......可如今弘察初露锋芒，便已屡遭针对，树大招风啊......
他动了将赵捷调回京城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