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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河。

水上画舫岸边楼,双双藕臂迎客招展。

留下的金银赛过流淌的河。

在玉京城不设宵禁的夜晚,这里便是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

人分三六九,楼也有高有低,溢春楼便是烟柳河最高的楼之一,有春花秋月四大花魁,各有所长皆通风雅,常人来此寻欢一掷千金也难成哪一位花魁的入幕之宾。

但是陈宪虎带着徐年踏入溢春楼,当先便甩了些碎银子打发走拥上来的姑娘,直接点了春花秋月四大花魁。

“这位公子说笑了,这四位姑娘哪能是说点就点,您这还一齐点了四位,不如先和奴家小酌一杯……”

拥上来的姑娘笑吟吟地说着,既是解释也是劝,给这器宇轩昂却似乎不大懂青楼规矩的贵公子一个台阶,不过她话还没说完,老鸨便已经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这姑娘推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哎呦,原来是陈少爷来了!快,请上楼!四位姑娘都在梳洗打扮,就等着您呢!”

迎客的姑娘变了变脸色,老鸨亲自将陈宪虎和徐年领上楼之后才下来,与她吩咐道:“你新来不久,不懂,公子大气也不怪你,但我该说还是得和你说说,那位公子姓陈,怎么都至于说笑话,以后可记得了。”

“妈妈,这陈是……哪个陈?”

“嗨,你这姑娘,咱们大焱拢共三位大将军,可没有第二个陈。”

“是那位二十一岁的武道七品,宫中都有赏赐的天骄?”

“极是极是……”

姑娘脸色再变,痴痴望向楼梯,只是上面早已没了陈宪虎的背影。

方才她只是惊讶这位公子竟然一来就能点四位花魁同时作陪。

而现在她羡慕的却是四位花魁……

四位花魁齐聚,其实没有什么淫靡春光,月荷抚琴,花莺起舞,秋霜浅唱,春晴温酒,陈宪虎除了点了她们四人,便是点了一大桌子菜和一整坛好酒。

“真人,您不擅酒,小子便只为您倒这一杯,之后您请自便就是了。”

温好的第一壶酒,陈宪虎亲自为徐年倒上了第一杯,将这一举动收在眼底的春晴四人暗自心惊,不由得揣测这粗布衣裳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竟能让已经名满京城的陈家幼虎亲自倒酒。

口称真人,还用的是“您”不是“你”,可见敬重。

莫非是哪位道门大真人,修炼出了返老还童所以才看似年纪轻轻?

可是悄悄打量过去,这至少外表是少年的真人分明有些拘谨不自在,怎么看都是初临此地,还不习惯风月。

徐年能不拘谨吗?

连同前世算在一起,这都是他的头一回。

陈宪虎只和他说是喝酒,可没说是上青楼喝啊!

不过还好,作陪的姑娘只是很单纯的陪着,没有一拥而上,不然徐年怕是酒还没喝脸就先红了,还坐不坐的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满满一杯酒,陈宪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徐年看着都惊,你这好歹吃几粒花生米吧?

春晴在为陈宪虎倒第四杯酒的时候,眼看陈宪虎又是一饮而尽的架势,她手掌轻轻覆上酒杯,温婉轻柔地说道:“长夜漫漫,陈公子何须心急于酒?满桌佳肴,莫要亏待的才是。”

挽起袖口,露出素净白嫩的手腕,轻轻夹起一筷子酱牛肉,放入陈宪虎的碗中。

第二筷子夹进徐年的碗里。

长袖善舞的花魁微微笑着:“真人也请。”

陈宪虎嚼着肉香浓郁的酱牛肉,总算是不光喝酒,开口了:“真人来这京城,所见所闻觉得如何?可还当得起天下首善的名号?”

徐年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虽然有人死在了百槐堂门前,有巧立名目夺走商贩血汗的火蛇帮,有侍神的天魔教护法草菅人命,可这些都无法否定玉京城的繁华盛景。

门钉肉饼的烟火气,茶楼里的满满座客,再比如这烟柳河上的金银与流水,甚至是那座镇国公府内的金堂玉马也同样是这天下首善的一部分。

“那就挺好,值得浮一大白。”

陈宪虎笑吟吟,喝下了第四杯酒。

依旧是一饮而尽。

徐年也举杯浅喝了一口。

细腻醇厚回味悠长,入喉绵柔不刺,留香长久。

酒是好酒,但也醉人。

“说起来小子最近也挺风光。”

“少年七品,圣上听闻龙颜大悦,钦赐厚礼。”

“天机阁新评的潜龙榜,小子侥幸位列第十一。”

“真的风光啊……”

陈宪虎嘴上说着风光,但是一杯又一杯酒灌入肚中时,为他斟了一杯又一杯酒的春晴却只看到了随着笑容流淌而出的落寞,似乎有什么事堵在了心里。

把酒言欢,可灌了一杯又一杯,这事都没能说出口。

徐年仿佛随意般地问道:“先前路边茶肆里的那档子事儿呢,没有后文了吗?”

“哈哈哈,真人不愧是真人,一语道破。”

“没错啊……”

“我都这么风风光光了,就不该再想着那些糟心破事才对,就该没有后文!”

仿佛是在说什么好笑至极的话题,陈宪虎哈哈大笑。

笑到杯中酒都洒了。

笑到坐都坐不稳,斜斜地靠在春晴的肩上。

“真人大抵是不知道,千春县的渡口昨日死了几个人。”

千春县,离京城不过二百里。

徐年隐约记得他好像听谁提起过此地,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具体是为何提起了

“为何而死?”

“利用职务之便侵吞漕运物资,东窗事发后畏罪投江,如今是活不见人,死又不见赃物……”

“应付你?”

“呵呵,若是我没现在的风光,执意要查下去,这死无对证不就能平一平账了。”

徐年皱眉:“可你已经没查了。”

“可他们也毫不在乎这几条人命……”

陈宪虎声音也骤然高了几分。

“真要是推几个手不干净的替死鬼我都认了,可这几个人分明是码头上的脚夫……脚夫侵吞漕运物资?呵呵,脚夫都有这个胆子了,我陈宪虎都特么没这个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