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吧，随波逐流的结果，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吧？”夜含笑目不转睛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船桨。恨不得立即、马上上演一个刻舟求剑，只要他能回到岸边。
“别担心，我们死了，父亲掘地三尺也会把我们的尸骨找到的。”夜栀子摸了摸夜含笑的头。
一副长兄的姿态，要不是他微微发抖的腿，暴露他的紧张，单看他故作镇定的上半身，根本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人，本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母亲节，为母亲准备礼物，才来到这里的。
他们认为，他们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慈爱的，是宇宙中最好的人。无论他们送什么都会笑脸相迎，夸赞他们用心，说她很感动，很幸福有他们两个儿子。
可现在他们已经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们并不想随便送什么康乃馨，就凑合给母亲过一年一度的节日。
他们买了玫瑰花，又想去流江中间的小岛，摘一些市面买不到的野果。
以前他们的父亲带他们去过，味道很好，记忆犹新。
结果，就是偷偷划船去流江的路上，两个人相继丢了船桨。
本来，丢一个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丢两个可以算是罄竹难书了。
难道他们今时今日就要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吗？
“什么掘地三尺？江里哪有土？顶多祈祷死了，我们的尸体能飘起来，让人收个尸。不至于尸骨无存。”夜含笑完全不觉得自己哥哥的安慰有任何作用。
无论如何，他们前后左右，横竖都是死呗。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只能，求神拜佛了。
“听说，向河神求救，只要诚心诚意，她就会出现。”夜栀子道。
这是关于流江的一个小故事。
传说，都是这样。
几乎每一座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山，深不见底的悬崖，都有这样的故事。
至于大江大河，那是一样的待遇。
毕竟，人具有想象力。利用想象力可以编故事。
这是每个人都具有的能力，大家编着编着，传着传着。只要喜欢的人多，流通的广，就会被人以各种形式记录下来，然后代代相传。
流江的河神，就是这样。
传说，流江下，禁锢着一个神通广大的神，女的。她的头发比她本人还长，总是披头散发，不注重仪容仪表。每次神魔大战，她都如此冲锋陷阵，被天界的神所不容，屡教不改，就封印了她。
“怎么？我们是鬼，吸血鬼。要向神求救？我们不是势不两立的吗？”四岁的夜含笑道。
“不要张口闭口说这个，当心被处死。你应该时时刻刻都铭记，在外面说这些，会被家族那些老古董处死！”夜栀子捂住了夜含笑的嘴。
哪怕这附近空无一人，连只鸟都没有。
“你又不是外人，你会告发我吗？”夜含笑不以为意道， “你说河神，怎么求？她是听英语还是普通话？”
“神通广大的神，肯定自带翻译器。我们诚心诚意就好。”夜栀子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根本不是诚心诚意想求河神，而是想转移自己弟弟的注意力。
让他弟弟死前，快乐一点。不要那么担惊受怕。
这是他这个哥哥，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出主意的是他，撺掇自己幼弟深更半夜跑来这鬼地方的也是他。
他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那我们是要献祭血，还是献祭泪？”夜含笑道， “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的。”
“都试一试吧。”夜栀子道。
让吸血鬼献祭鲜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是被那些老古董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夜含笑得到名正言顺嚎啕大哭的机会，他挤出泪来，到进入状态，涕泗横流，他倾身将泪顺着脸颊滴到流江里。
“万能的河神啊，救救我和哥哥。”
“不付出代价吗？”夜栀子咬破了自己手指，将血液滴到流江里道， “河神，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姓，不能直呼你名字，有些不礼貌。但求求你，救救我和我的弟弟，我愿意付出一切。”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让本来就没有方向的船只，更加随波逐流。
“包括你的性命吗？”有一个及耳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衣白裤的女生，出现在两个人的船头。
“哦，当然不。”夜栀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河神竟然真的出现了。
他没有在做梦吧？他狠狠地掐了夜含笑一爪，夜含笑吃痛惊叫一声，让他相信，这是真的。
“那现在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女生偏头道。
“自律。”夜含笑止住泪道， “人有了自律，才能过好一生！拥有健康的身体。就像我们，天天早上六点起来，八点睡觉，坚持完成作业。”
“学习啊......”女生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看着船上的玫瑰花束道， “这是什么？”
“玫瑰花。”夜栀子道。
“我很喜欢，那我就要一朵这个吧。你们想，我怎么救你们？”女生道。
“你叫什么，我叫夜含笑。”夜含笑取出一朵玫瑰花，递给女生。
“单晚。”单晚接过玫瑰花，嗅了一下，如她想象中好闻。
“单晚祖宗，我叫夜栀子，是他哥哥，我想你送我们回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些岛上的野果。”夜栀子道。
“我不是你祖宗，你不姓单，叫我单晚就好。”单晚挥手，野果压满了船舱，道， “你们家在哪？”
夜栀子报出一个地址，单晚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带你们，你们指路。”单晚道。
夜含笑说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他父母让他背的，他一岁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你在念什么咒语？”单晚依旧不解道。
“单晚，你不知道电话号码吗？！”夜栀子道。
“那是什么？”单晚道。
“单晚，你是好久因为你披头散发，不整衣冠，被封印在这流江的啊？”夜栀子道。
“我什么时候披头散发了？我讨厌长头发，一直短发。”单晚道。
“我是打不过魔族，他们也杀不死我，拿我没办法，就被他们镇压了。”单晚又道。
“别听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语！！！”单晚拿了一个野果，啃了一口道， “我也不知道好久了，但我现在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方圆百里是没有他们的。”
“那你要不要了解现在这个社会？”夜栀子自告奋勇道， “我可以教你。”
单晚轻笑道： “不用教我，我学东西不快。我会选择随便投胎一个人家，从头走一遍。”
“那我们怎么报恩？到时候我们怎么认出你？”夜含笑道。
“报恩？为什么要报？要不是你和你哥哥一个用泪一个用血，我还不能冲出封印呢。”单晚道， “这就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
“知恩图报是我们的优良品质，我们和那些过河拆桥的人不一样。”夜栀子道。
单晚指了指玫瑰花道： “这花能做吃的吗？譬如饼啊，菜啊，什么的。”
夜含笑道： “可以做玫瑰花饼！我妈妈会做玫瑰花饼！！”
“嗯，”单晚点了点头道， “到时候，别人吃你做的玫瑰花饼，是正常的，而我吃时有血腥味。”
“我不会做玫瑰花饼。”夜含笑道， “哥哥会。”
“我是会做，可也不能让每个人都吃到啊。”夜栀子觉得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因缘际会，会再相遇的。”这点东西，她还是会的。
“况且，不会重逢，你们应该庆幸，不用浪费精力报答我了啊。”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了。
单晚把两个人送到了目的地。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神，说不定危难之际会再一次拯救我。当然要和你打好关系啊。”夜栀子道。
单晚笑了，她道： “要是你们真遇到什么，默念我的名字，说‘玫瑰花真香’，我就会来帮你们。不过建议，十年、二十年之内不要用了，用了我还得从头来过。我讨厌重复。”
夜栀子点点头道： “好。”
又看向夜含笑道： “听到了吗？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这样干。在我们成年前遇到事情，就当磨砺。除非性命攸关，都不能麻烦单晚姐姐。”
夜含笑点了点头。
“单晚姐姐？”单晚坐在夜含笑的拼图地板上道， “我活了成千上万年，叫奶奶都小了。”
不过这个称呼，她其实，没有那么抵触。
大概是她很渴望有一个弟弟吧。
她一出生就是神了，是最强的两个神，强强联合诞下的孩子。结果，是个废物——不仅不能在神魔大战中出一份力，还是软柿子，突破口，被抓了。
那么，她投胎的人家，要有一个弟弟。
还有什么呢？她想了想，好像感情最耽误人。她是来了解这个世界的，要沉浸的体验。
她想，不要有男人喜欢她。
于是真的，一切按照她的设定进行。
直到她遇到了夜世行，夜世行不是人，是个吸血鬼。
直到她被乐意喜欢，乐意不是男人，是女人。
一切好像都开始不一样了。
夜世行、肖离、漆星竹、魏雪、魏青山、仇叶、夜旭、夜芥子、单阳、单北辰......
这些名字在她脑中浮现，她知道，这里面存在一个凶手。
给她下药，杀了她。
那是谁？
她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按兵不动，她要找到那个凶手。
把他绳之以法。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这可是她以人类活了二十二年，快二十三年得到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