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梧桐叶被细雨无情地拍打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空气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恶臭，是单晚最讨厌那种味道。
传说什么凤凰栖梧，她想，要是真的有凤凰，凤凰真没有品位，喜欢这种臭东西。根本不值得她崇拜、崇敬与爱戴。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四周都是白色基调的房间，床是，墙是，连椅子都是，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
是这房间里唯一的非白色色彩。
“万一空，你怎么穿这样？你不是死了吗？”单晚坐了起来，靠在墙上，问万一空道。
“你手下留情，使我死里逃生。”万一空笑道， “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了。”
“骗人，我从不手下留情，除非你实力有所保留。我出手，肯定杀得死你的！”单晚愤愤不平道。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你睡了很多年，这些年我勤学苦练，早就遥遥领先你了。”万一空道。
“靠时间累加才比我厉害，算不上厉害，我还是比你厉害！”单晚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当第二。
“是，我的大小姐比我厉害。”万一空笑道， “你想出门走走吗？”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梧桐树，还选这么一个地方。还有，其他人都死了，我也没必要喜欢白色了，不要把房间装扮得如丧考妣。”单晚道。
“我知道你讨厌梧桐，可是这味道才能把你熏起来。喜欢白色也不代表单纯无辜啊，你喜欢红色，新房装修的时候，我让他们多点红色就是。”万一空笑道。
“你果然是故意的！”单晚下床穿上鞋子， “咦，怎么是拖鞋？”
“他们都死了，穿拖鞋，短裤出门都可以。而且，现在不同往日，穿背心出门的都比比皆是呢。”万一空为单晚答疑解惑道。
“光膀子的大汉现在会穿背心了？”单晚捂住鼻子，似乎已经闻到味道了。
“是女孩，穿吊带都可以出门了，现在有穿衣自由。”万一空道。
“你不会敢背着我偷看她们吧？”单晚胸前并无二两肉，万一空假装看了看单晚的胸前，引得她更加暴躁。
她索性变成了一个男人，这是她的男相——一米九五，长得风度翩翩，和单晚女相有五六分相似。
“我的小空空，让哥哥好好疼爱你。”单晚油腻地挑起万一空的下巴道。
“晚哥哥，奴家恭敬不如从命。”万一空闭上了眼睛，一幅任君索取的模样。
等待的吻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单晚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怎么了？”万一空不解道。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龙阳之癖，不正常啦？！男人你也乐意啊，呕。”单晚做呕吐状， “你还是有钱的吧，我去买些衣服，你给钱。等我有钱再还给你。”
“现在捡垃圾赚不了什么钱。”万一空好心提醒道， “也就能赚一杯奶茶钱。”
“什么是奶茶？”单晚听到没有听说过， “怎么，时间过去很久了，吃得也多了起来？”
“你看天花板。”万一空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灯道， “这叫电灯，可以照明。”
“夜间我也能视物。”单晚骄傲道。
万一空掏出一部手机道： “这个可以打电话，发消息，让大洋彼岸的人能联系，坐在屋内知道天下事。”
“呵呵，这太阳底下无新事，我没什么好奇的。我们联系，也不需要手机。”单晚依旧骄傲道。
她不可能承认，万一空比她懂得多的！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神！万一空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活得比她久一点罢了！！
“它可以买东西，只需要轻轻一扫。”万一空道， “很方便。”
“万一空，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单晚道。
“你现在是男人。”万一空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大的单晚，无可奈何道。
“万一空，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单晚并没有变回女相，依旧道。
“是。”万一空点了点头。
“给我手机。”单晚道， “我突然觉得我很需要它。”
“好，我们先去外面转转，我教你付钱的功能，之后我再详细为你说明手机的使用。”万一空笑道。
“哇！”单晚看着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起来。
“帅哥，需要些什么？”有个眼尖的，眼冒桃心的导购从五米开外飞奔而来，微微弯腰微笑，露出八颗贝齿道。
单晚笑道： “买些衣服，要女装，一米七五左右，九十斤。”
“是给女朋友买的吧。”导购笑道。
“嗯。”万一空插嘴道，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劳烦你介绍。”
导购愣了愣，想，两个人的女朋友莫非是同一个人，这也太劲爆了吧。哼，果然，好看的人，私生活很淫乱。导购对单晚的好感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此后她都职业假笑地给单晚介绍衣服，单晚买了几条明艳的红裙。
“要高跟鞋吗？”万一空指了指远处的高跟鞋。
“那玩意儿一看穿起来就不舒服，还是平底鞋吧。”单晚一向不喜欢高跟鞋，她已经足够高，不需要再高。
导购听了这话，态度好了很多。她想，有两个男人宠爱，好像也不错。至少是真的被关心，而不是为了好看，强迫或者诱导她穿高跟鞋。
导购缩了缩脚指头，她站了一天，几乎没有坐下过，每天都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这工作，从来没有一个人问她穿高跟鞋是不是不舒服。
她一时有些羡慕起那个女孩来。
“去买内衣，现在的内衣很方便。”万一空撺掇单晚去内衣区。
单晚虽然是男相，骨子里还是个女生，被这样推着，有些害羞。
单晚红了脸道： “你不要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去买女性内衣。哪一个更尴尬呢？”万一空笑道。
当然是两个人可以分担尴尬。
不过两个人的尴尬是双倍爆炸。
付账的时候，万一空并没有用手机，而是拿出一张卡片，刷了钱。
“这是什么？”单晚道。
“银行卡。”万一空道。
“里面也有钱？现在钱真的很奇怪，藏匿到各种地方。”单晚笑道。
“哈哈哈。”万一空愉悦地笑出了声。
“你笑我蠢？”单晚皱眉道。
“我怎敢？”万一空唯唯诺诺道。
“我觉得我是个傻蛋，还不如转世投胎重新做一次人，好了解这个时代。”这是最快速的方法，单晚有些跃跃欲试。
“我不笑了，你不要这样了解。”万一空严肃道。
“为什么？这不是最简单、高效率且不麻烦你的方法吗？”明明是最好的方法，万一空这样认真干嘛。单晚觉得有些不解。
“我不怕麻烦，我会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你不要离开我。”万一空紧紧抱住了单晚。
单晚比他高一个头，看起来很是滑稽。
单晚摸了摸万一空的头，笑道： “不过一二十年，又不是天长地久，你真没耐心。”
“一二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万一空道。
“好，我不离开你，可以松手了吧？”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她，还是男人形态的他，好奇怪，好丢人啊。尤其是，那些人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万一空松了手，眼角有些红，道： “先回家换衣服，晚上带你出来吃饭。”
单晚换上了她买的最漂亮的红色长裙，穿了一黑色的软底皮鞋，披头散发，冲着镜子笑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我吧。”
万一空帮单晚把身后的蝴蝶结系上，抱着单晚道： “你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我不喜欢化妆。”单晚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道， “我白得发光，那些化妆品是来掩盖我美貌的多余物。”
“可惜。”万一空叹了口气道。
“可惜什么？”单晚回头，望着万一空道。
“你的嘴唇不够红，需要一点修饰。”万一空笑道。
“我身体健康，气血也足，你不要吹毛求疵，妄图打击我。”单晚皱了皱鼻子道， “我是不会被你打击到的！”
万一空笑着低头吻住了单晚，单晚瞪大双眼看着他。
“闭眼睛。”万一空轻言细语道。
“我又不是死不瞑目，为什么要闭眼睛？”单晚依旧睁大双眼，看着万一空。
万一空唇离开单晚一厘米道： “姐姐，这是我的初吻，我很害羞。你看着我，我更害羞，进行不下去了。”
单晚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万一空更加害羞，甚至有点无地自容。
笑够了，单晚抱起万一空，把万一空一路从衣帽间送到了客厅。
单晚把万一空扔到了沙发上，坐上了万一空的大腿，万一空背靠柔软的沙发，睁大双眼看着单晚，等待单晚接下来的言行举止。
“闭眼、张嘴，我们来继续多年前没有实现的吻。”单晚捂住了万一空的眼睛，吻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地动山摇，没有旁人干扰，他们接了第一个吻。
一吻毕，单晚的嘴唇明显变红，看起来格外动人。
“活得够久真有好处，至少没有什么所谓的神魔不可相恋，有什么天谴存在了。”单晚笑道。
她还记得，多年前，她想去吻万一空的时候，一时间地动山摇，顷刻间高楼倒塌，她抱着兔子花灯和万一空逃到了山上。
而镇上的人，却几乎全死了。
“活着真好。”万一空也笑道， “不过，能否允许我去浴室解决一下私人问题。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希望你下次对我上下其手、毛手毛脚的时候，是在你我成婚后。”
单晚翻身，下了万一空的身，道： “变态。”
“对喜欢的女人有欲望，有需求，哪里变态？又为何变态？”万一空起身道。
“女人是不讲理的，你快去快回！”单晚理了理头发道。
“这是什么？牛排？”单晚嗅了嗅盘子里的食物道。
“嗯。”万一空体贴地为单晚倒了一杯红酒， “这是葡萄做的酒，叫红酒。”
“你喜欢葡萄，我喜欢红色。我喜欢这个酒的名字。”单晚抿了一口，吐了吐舌头道， “味道不怎么样，不如葡萄。”
“那你还是适合喝米酒。”万一空笑道。
“米酒好喝啊。”单晚笑眯眯，环顾四周道， “这年头人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吃牛排了。放以前，还得偷偷摸摸。”
“你觉得好还是不好？”万一空拿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去喂单晚。
单晚张开嘴，吃了，咀嚼几下，皱眉道： “有些东西太光明正大了，倒失去了意境。我不喜欢半生不熟的东西，食物还是要全熟。我也不喜欢用刀叉，给我拿双筷子吧。”
“小姐，这......”一旁的服务员想反驳什么，万一空打断了她， “请给我女朋友拿双筷子来，再上一份全熟的牛排，谢谢。”
“只要筷子就行，这不吃也浪费，我还是吃掉吧。”单晚笑道。
“没事，食物是用来取悦自己的，你若是不喜欢，强吃下去也不好。”万一空把单晚的盘子拿到了自己面前， “我可以吃七分熟的牛排。”
“好的，先生。”服务员以不可思议、一脸便秘的表情离开了。
单晚注意到了服务员的表情，小声道： “她这是什么表情，店小二都可以帮我拿碗筷，她不行吗？”
“吃牛排一般都用刀叉，且一般人不会点全熟。”万一空淡淡道。
“我又丢人了，肯定会沦为笑柄，经久不衰。”单晚微微低头，默默看着眼前的装饰花。
“规矩是人定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万一空道， “只不过入乡随俗不那么怪异罢了。”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太在意旁人看法。”单晚又抬起了她的头， “管他的，反正他们早晚会死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咯。”
“哈哈哈哈。”万一空哈哈笑道， “你也说得对。”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拿着摄像机走了过来，她道： “姐姐，你和我喜欢的一个女明星很像，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单晚知道她，吃饭的时候，这小女孩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几次起身又坐下。不远处，女孩的父母站在一起，注视着他们。
“女明星？”单晚困惑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戏子的意思。”万一空解释道。
单晚变了脸色，冷漠道： “小朋友，姐姐有事情，没有时间和你合影，抱歉。”
说完话，拉着万一空走了。
“哈哈，你还是那么讨厌戏子。”万一空笑眯眯道。
“别提那些妖艳贱货！”提起就是气，那些戏子个个没有脸皮，死皮赖脸缠着万一空，让她好头疼。从此以后，深恶痛绝戏子这个职业的所有人。
在她眼里，戏子就是没脸没皮，觊觎人家对象的坏人。和豺狼虎豹，是一丘之貉，没得例外。
“你要是这样说，我就不说了。”万一空卖关子道。
“说什么？”单晚看向他，灯光璀璨下，她格外明艳动人。
“其实吧，我觉得，她说的女明星，应该是你。你醒来之后，当了二十几年的人，做过演员，也就是演戏的。”万一空道。
“还有呢？”单晚神色已经有点阴沉了，万一空再说下去就要被集中火力炮轰了。
“其实也不重要，就你还结婚生子，有两个孩子。”万一空继续道。
单晚气炸了，她凶神恶煞道： “你明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怀了孕。我能怎么办，把你胎打了吗？”万一空皱眉道， “姐姐，是你移情别恋，怎么还怪我。”
“孩子在哪？我们现在在哪？”单晚道。
“我们在广东，以前叫南越，他们在北京，以前叫燕都。”万一空道。
“我地理又不好。”单晚委屈道， “你带我去北京。”
“你想干嘛？”万一空道。
“我的孩子怎么能让人类抚养，当然是把孩子带回来。”单晚以你是笨蛋吗的眼神道。
“你是以人类形态生的孩子，孩子是人类，怕什么？”万一空道。
“哦，那就是小废物了。没事了。不用管了。”单晚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