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的工地上有人闹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的地方杂七杂八的人也多。
终究是出事了。
因着淮南石炭的运来黑牛城，工地上的一些情况随着水路传播开来，有关高工钱、好饭食的消息在矿上引起了很大动静。
挖石炭本就是个苦力活，干这个活计的人都是贫苦老百姓。现在有一个同样的苦力活，工钱饭食好处翻了几倍，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金老大的平底船第二趟就带来了十多个胆子大主动找过来的矿工。
拉人拉矿船队都不亏，介绍人来可是有着二十斤大米奖励的，再稍微收点船钱，又是一笔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淮南矿工初到工地，抱团肯干能吃苦，一天就把所在路段的工量干出了明显的增长。
长期苦力活的劳作经验，要比雁石镇打零工的百姓强多了。
三天一发工钱，都是按照工量进度评定的奖金，淮南矿工一伙人的工钱到手要比其他人多三倍不止。
仔细算下来，比他们在淮南的矿上多了起码六七倍。
到手的钱沉甸甸的，一点克扣都没有，饭食方面便宜管够，一下就拉动了一伙人的心思。不等金老大的船队回转，接到确切消息的淮南矿上，一股脑的凑了两百多人直接雇船拉到了黑牛城工地来报名。
一时间，金老大的船运业务高涨起来。
“是怎么回事？”
钱老头作为黑牛城的实际大管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只有足够棘手的事情，才会拿到白守良这里商讨决定。
白守良赶来的时候，只大概听说工地上起了冲突，人数不少，动静挺大。
“是东边矿上来的人，我们招的人太多了，可能影响了石炭矿的人手，被他们找过来了，一言不合就和干活的打了起来。”
钱老头是了解了情况的，将近一百人的械斗要不是派出了保卫部的队伍，还不知道会搞出多大场面来。
两边的人都下了狠手，现在全靠着保卫队拦着，不然还得打起来。
“走，去看看。”
黑牛城外的水泥路修的不错，最开始修了大概两米的宽度，转运方便了之后，开始沿着路面逐渐扩宽。按照图纸设计，所有的直路都是五米宽，两边还另外各预留两米多的地方用来排水和保护路基。
遇到稍微平整的地方，更是加大了留的余量，等路上的商队多起来后，这些地方随便干点什么都是赚钱的买卖。
械斗的两伙人，被拦在离着黑牛城三里地的一块平地上对峙，有着水泥路和马车这些便捷的交通工具，这点距离现在不算远。
白守良拉上了一百多全副武装的保卫队伍同行，想了想直接通知内城关闭，外面工地上人多事杂，多带点人手，以防意外。
地方很好找，四面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的来自工地，有的来自雁石镇，施工的队伍各有领队管事控制着，有以往的威信加持，场面还算稳定。
“白城主。”
“钱管事。”
有脸熟的看到大队人马奔过来，自觉的让开了场地。
最里面，一边是一百多个拿着工地锄头铁锹棒子的矿工队伍，黝黑的手臂腿脚，很好辨认。
另一边是三十多个孔武有力，穿着整齐的黑衣短打，手拿长刀斧头的一伙人。
黑牛城没有这般的武器，看来就是来自淮南的石炭矿场了。
矿工队伍身前的平地上，平躺着两个人，看眼眉年纪一大一小，黝黑的脸庞、手臂、腿脚上各有几处明显的伤口。身上衣服撕扯的破烂，几个大破口处，大块紫黑的血迹早已干涸，沾着灰土贴在身上。
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三个妇人有的趴在身边恸哭，有的眼睛无助无神，仿佛木雕一样。
“两边都派个能管事的上前说话！”
刘二旦安排好人手把钱老头白守良护卫起来，理了理全套的防刺服安全头盔，得到钱老头的示意之后，上前大喊一声。
早就注意到黑牛城大队人马的到来，黑衣人这边走出来两个人，矿工这边一伙人左看右看也走出来两个人。
“白城主，钱当家，在下淮南石炭矿大管事刘青山，手下人没分寸惊扰了贵地，实在是惭愧。收拾了这帮挖矿的泥腿子，我们一定到到黑牛城赔罪。”
黑衣人的领头刘青山黑衣黑靴，一身紧身短打，古铜色宽厚的脸颊上，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吓人。
一把阔口铁刀斜挎在后腰，说着抱歉的话，脸上挤出的笑容仍然能吓哭小孩子。
“白城主，钱管事，请……请做主。”
矿工队伍来的精壮汉子六月天只穿了个半袖的麻布上衣，一时间，激动的竟然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拱了拱手，油亮的手臂上还沾了不少灰白色的泥点，那是水泥特有的色泽。
刘青山不让矿工领头人再多说话，抢着对白守良钱老头说道：
“他们都是我们石炭矿上的矿工，都是签了契约的，哪里能随随便便就私自跑掉。就算见了官，也没这种说法。”
“签的契约是每天两百文钱，到手呢？王三用坏了一把锄头，不仅拿不到工钱还得倒找你们三百文。 还有饭钱，一个月下来饭钱都要把工钱扣掉一半，能挣什么钱？把我们当畜生使唤吧”
跟着矿工领队汉子出来的第二个人，年纪稍微轻一些，听到刘青山的说法，立马反驳起来。
“是我们逼着你们签的契约吗？签了反悔起来还有道理了是吗？”
“签的时候不是说不满意可以解除吗？欺负我们泥腿子都不识字，都不告诉我们解除契约还得白干一年赔偿，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两边各执一词，刘青山的解释不仅没让矿工这边冷静下来，反而躁动的更厉害，有些人群里的人更是把心里郁积的话都喊了出来，控诉石炭场里的种种不公。
“呵，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契约在牙行里留了底的，谁不想认问问老子腰上的家伙！”
刘青山猛地拍了拍挎刀，啪啪的声响不大，却格外有震慑力。
白守良偏头想了一下，上前大声的说道：
“不管你们前面什么关系，来了我们黑牛城，我也是给了工钱的，光是报名一个人二十斤大米，这几百人加起来也不是小数，不能你们要拉走就拉走吧！”
刘青山笑了笑，脸上那道伤口仿佛也轻松了起来，说道：
“那简单，让这些泥腿子们退出来，退不出来的，就用我们淮南的石炭抵账，正好还能多挖几年。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