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被套上缨子和夹板儿,似乎不太习惯。
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踏着蹄子,喘着粗气。
龙明瑒的视线,一直在那个此刻一脸坏笑的人身上。
对于她的突然造访,真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昨晚她明明负气离开,他以为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不曾想,她不仅来了,还帮他解决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如果他出了面,便会被人诟病。
仗势欺人,心胸狭窄。
若是不出面呢,也会被人耻笑。
胆小如鼠,畏首畏尾。
不论怎样,终究是会被人拿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祝雪凝出面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代表着晗王府,可到底还是个女人。
女人天生就是见识短、学问少、心眼小。
无论做了什么,也无可厚非。
况且,还是这么一个传言中“蛮横无理,粗俗不堪”的丑妃。
龙明瑒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在乎什么“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若真是如此,她反而觉得无所谓。
是因为伙计欺辱了历英战,她才会恼怒,大动干戈。
龙明瑒蓦地笑了,真没见过护短护到这种程度的。
就连他自己,也是自叹不如。
片刻,历英战跑了过来,“王妃,属下回来了。”
祝雪凝看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做的好。”
历英战脖子一扬,满脸的自豪。
缀青在一旁泼冷水,“给伙计的银子,就从你的俸禄里扣。”
“可以,可以。”历英战压根儿没当回事儿。
“你看看,”祝雪凝挑眉,“人家英战就比你爽快。”
“英战,”缀青皱眉,“你不用攒彩礼钱吗?”
历英战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祝雪凝撇嘴,“英战的彩礼,自有龙王和我包办,你操什么心?”
“那属下的嫁妆钱,为何要自己攒哪?”缀青噘嘴。
祝雪凝“噗嗤”乐了,“你若是着急嫁人,我明天就都给你备齐喽。”
缀青一头雾水,挠了挠头。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祝雪凝看向历英战,一本正经地说道:“英战,刚才的对话,讲与亮子听。”
“是,”历英战装模作样地拱手,“属下定会转告给亮子。”
接着加了四个字,“一字不差。”
缀青怒视着历英战,平时不是呆呆傻傻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聪明绝顶了?
龙明瑒站在台阶上,看着三人的神情。
听不太真切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定是又拿缀青和亮子开玩笑了。
龙明瑒的脸色本来暗沉着,此时已经变成愉悦的。
虽然,面上并不显露。
好像自从这个丑姑娘来了以后,总能有办法让他的心情由阴转晴。
而且,他的生活,似乎也变得丰富起来。
以前,有差事的时候,他几日不归,白天黑夜地忙。
心里除了母妃,不会惦记任何人。
没有差事的时候,他很少待在府里。
白天去找找亮子,练练兵将,游游山玩玩水。
他的朋友不多,再加上他不愿意与人交心。
所以,大多数时,他都是独处的。
现在,他有差事的时候,依旧几日不归。
但是,心底似乎多了一个惦念的人。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竟然更愿意待在王府。
即便,看不见人,也说不上话。
他也总会寻着各种理由,跑到慈佑院里坐坐。
每当碰到人来时,装作不经意,其实不胜欣喜。
见着三个人,从车厢里,将木桶一个一个地卸下。
龙明瑒便知道,她就算不管他,也绝对不会不管他的人。
“经过这么一闹,估计膳房不会再敷衍了事了。”祝雪凝微笑道。
“谁要是再敢给我们吃这种饭菜,属下定打得他屁*股开花。”缀青扬了扬手中的剑。
“那这道菜是不是应该叫‘红烧后臀尖’?”祝雪凝挑了挑眉。
“哈哈……”缀青和历英战放声大笑。
龙明瑒忍不住也笑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真是什么情况下,她都能令人心情大好。
突然,龙明瑒的笑容收了回去。
因为,祝雪凝留下一句,“晚上我会派缀青前来收桶。”
随后,车帘子一放,马车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那个丑姑娘没有过来给他行礼,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连不经意间扫过的余光,都不曾出现过。
龙明瑒的眉头,瞬间锁在了一起。
她仅仅是单纯地过来送饭的吗?
而且,还是给他的人送饭。
那么,他的饭呢?
扫视了一圈,见大家伙已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唯独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哼!
这个丑姑娘是当真没拿他当回事儿。
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气,更多的则是失落。
“王爷。”历英战轻轻地喊了一声。
“何事?”龙明瑒淡淡地回应。
“给您。”历英战递过来一样东西。
龙明瑒不感兴趣,随意地瞟了一眼。
嗯?
“王妃说了,您的嘴太刁,怕是御膳房也满足不了。”历英战笑了笑,继续道:“这贡院里的膳食,更是不合您的口味了。”
龙明瑒心底一喜,表面却装作无动于衷,“她说这话的口吻能这么和气?”
历英战笑而不语,向前送了送。
“原话肯定是那个龙王矫情,事多。”龙明瑒撇嘴,可这心里啊,却是热乎乎的。
面无表情地接过食盒,走到准备好的桌子前,轻轻放下。
定了定神,缓缓地打开。
一刹那间,这嘴角的笑意,越是想藏起来,越是表露无疑。
历英战看着龙明瑒的神情,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
将瓷碟一样一样摆好,龙明瑒却没动筷。
他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到家里人做的饭菜。
尚存的余温,一点一点融化着他冰冷的心。
想着一年之后,他便再也吃不到这样的饭菜。
他,竟然有一丝丝的伤感。
最近,他好像有点患得患失,脾气也是时好时坏。
明明他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
冷、暴、傲,才是他的代名词。
他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多愁善感?
完了,多半是那个丑姑娘在他的三餐中下了什么慢性的毒药。
虽然这么想着,可这夹菜的速度,却有如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