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朦,夜风轻轻。
斑驳树影,不见虫鸣。
一只不起眼的队伍,映着月光,缓缓地向城门口走去。
守卫上前检查,为首的男子,立刻递上了一个荷包。
守卫掂了掂,摆了摆手,放他们离去。
行至城郊,为首的男子跳下车架。
朝着马车一拱手,“妈妈,到了。”
车帘掀起,一身布衣的老鸨子被蜜儿搀扶着下了马车。
四下看了看,“可是安全?”
“妈妈您放心,小的谨慎得很,断然不会出现差池。”
“那边呢?”
“也都安排妥当。”
老鸨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另外两架马车。
“她们就交给你们了,”神情严肃,“务必安全送达。”
“是!”
老鸨子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希望她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突然,其他两架马车的帘子被掀起。
噗噗啦啦,跳下来很多人。
老鸨子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蜜儿见状,连忙挡在了她的身前。
“妈妈……”女子们跪了一地。
原来是那些被救的姑娘,真是吓了一跳。
她们还以为是官府之人,前来问罪。
毕竟,她们无缘无故将他县的女子,圈在自己的楼中。
“感谢妈妈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来世再报。”
说着,所有的女子,纷纷磕头谢恩。
老鸨子温和一笑,“孩子们,起来吧。”
见她们还跪着,催促道:“再不走,误了时辰,天亮了可就不好走了。”
女子们互相看了看,缓缓起身。
“都回去坐好吧,路途遥远,且累着呢。”
女子们再次行礼,有序地上了马车。
车夫准备好了架势,“妈妈,我们该启程了。”
“等一下。”老鸨子忽然叫住了他。
接着,拉起蜜儿的手,将一张纸放在她的掌心。
“你跟着我也好些年了,这是你的卖身契。”
摸了摸蜜儿的头,“你也跟她们走吧。”
蜜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老鸨子会这样。
反应过来后,蜜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蜜儿自幼无父无母,被恶霸抓来卖了身。您虽重金买下蜜儿,却从未让蜜儿接客,更是待蜜儿如亲生女儿一般。蜜儿此生,就留在您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老鸨子擦拭着蜜儿的眼泪,“你还年轻啊,何苦在那烟花之地,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皆是蜜儿自愿,求您不要赶蜜儿走,求您……”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此等逼良为娼的恶人,何德何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妈妈,”蜜儿哭的撕心裂肺,“求您不要赶蜜儿走,求您……”
“罢了,罢了,”老鸨子哽咽着,“就,这样吧。”
蜜儿破涕为笑,“谢谢您,谢谢您……”
老鸨子将蜜儿扶起,疼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一直以为,蜜儿敬她、爱她,是因为惧她、怕她。
不曾想,自己真心待蜜儿,蜜儿亦是如此。
果然,人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走吧,”冲着车夫摆了摆手,“一路多保重。”
随着两声“驾”,马车也渐行渐远。
透过窗帘,无数双鲜嫩白皙的手,在向老鸨子挥舞着。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笑容释然。
此生,无论她的鼎哥哥,是不是还将她记得,她都会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
祝他,健康平安。
祝他,幸福喜乐。
马车在鱼欢堂的后门口停下,一抹黑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车底钻了出来。
一溜烟儿,淹没在夜色中。
祝雪凝回了客房,缀青不在,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刚才店小二说,两间房退了一间房。
现在她住的,是原先龙明瑒住下的。
环顾一下四周,也没什么特别的。
想想也是,她本身对于他来说,也不是特别的。
洗洗脸,洗洗手。
换了身衣服,又要来一盆热水,烫了烫脚。
祝雪凝坐在床边,揉着酸疼的手腕和腰部。
这一路,她双手紧抓车底。
虽然腰间有根绳子将她系着,与车底相连。
可是也得用力,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
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何苦呢?
别人家的事,关她什么事?
噘着嘴,鼓着腮。
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平躺着。
她可不要再多管闲事了,费力不讨好。
在床上蹭啊蹭,蹭到了枕边。
嗯?
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祝雪凝伸手一掏,送到眼前。
竟然,是个荷包。
祝雪凝掂了掂,分量还不少呢。
侧过身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身前。
慢慢打开,“哗啦”倒在了床上。
哟呵,这么多银子!
皱眉,岂不是龙明瑒落下的?
又伸手在枕下摸了摸,摸到了一张纸条。
祝雪凝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瞬间坐起身来。
知道留不住,盘缠好上路。
祝雪凝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扩散。
不是吧?
这是龙明瑒留给她的?
挠了挠耳后,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准确地说,是不像他对她的风格。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这笔迹,也确实是龙明瑒的。
那苍劲有力的字体,龙飞凤舞的笔风,想让人认不出来都难。
将碎银一块一块地放回去,系好。
祝雪凝将之放在枕边,与她的玉佩挨在一起。
转过身去,盖好被子。
眉头微蹙,望着它们发呆。
想来,他说的,出门在外,不可离开他的视线。
也不过,说说而已。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这眼皮慢慢地就合在了一起。
客栈的胡同里,冒着阴森诡异的绿光。
“大哥,”一身黑衣的瘦高男子退回暗影里,“咱们非得这么做吗?”
“不然怎么办?”额前有刀疤的男子,厉声质问。
“那个人咱们惹不起啊。”瘦高男一脸苦相。
“我又何尝不知,”刀疤男无奈,“可是咱们的人还在他们手里。”
“要不,”瘦高男突然没了底气,“咱们放弃吧?”
“放弃?”刀疤男眼睛一立,“那可是咱们的女人哪。”
“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嘛,”瘦高男劝着,“何苦为了她们把咱们自己的命,送前线去呢?”
“老三,你别忘了,”刀疤男神情凝重,“阿红可是救过你命的人。”
见刀疤男执意,瘦高男也就不再多言。
夜深了,风停了。
原本,亮盈盈的明月。
此刻,被乌云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