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瑒甩掉祝雪凝的手,“你疯了!”
“疯的人是你!”祝雪凝冲着他大吼。
这一嗓子,震得她的伤口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捂上腹部,神情痛苦。
“你怎么样?”龙明瑒紧张地问。
“哎,”祝雪凝瞪他,“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龙明瑒一时语塞。
祝雪凝闭了下眼,缓了口气。
之后,轻柔地握上龙明瑒的手。
“我知道,你很想报仇,尤其是在阿良死后。我也知道,一直有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你的心里。每每碰触,就会锥心刺骨的痛。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恨不能即刻将贼人手刃,千刀万剐。可是,你若是因一时冲动而丢了性命,你要这些誓死追随你的人,他们何去何从?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和舅父的存在是同等的。”
“这段日子,他们顾及你的心情,处处谨慎,时时小心。更是为了我的伤,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我能感觉到他们每个人都特别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晗王爷,而是因为你是龙明瑒。”
“这个仇,咱们一定会报。只是当下,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你,有更多需要保护的家人,有更多需要承担的责任。”
“当我们不能一击将敌人击倒时,只能极力地忍耐。”
“这一次,就先算了。我求求你,好不好?”
龙明瑒望着她盛满眼泪的双眸,犹如正午时,山中的泉水一般波光粼粼。
这是第二次,她开口求他。
自从舅父没了之后,她总是软软的,柔柔的。
再不似平日里那般金刚怒目,张牙舞爪。
他知道,她因为没能救下舅父,而深深地自责内疚。
虽然,她从未有过分毫的表露。
但是,他,真的很心疼。
见他终于有那么一丝丝的触动,祝雪凝继续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王府,但是我希望我在的时候,你是平安的、健康的、幸福的、快乐的。”
“我,”她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我不想成为,寡妇……”
这句话,可是彻底击中了龙明瑒的软肋。
手里的剑,“咣当”掉在了地上。
龙明瑒“噗通”跪下,哀嚎着,“舅父……”
祝雪凝也顺势跪了下去,“明瑒……”
龙明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雪凝,我没有舅父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啊啊啊……”龙明瑒的悲鸣响彻整个王府。
这么多天了,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的他,终于在此刻,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祝雪凝的脸,埋在他的颈间。
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身体一颤一颤。
龙明瑒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怕她也会像舅父一样,不经意地从他的身边溜走。
他,真的,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他总是像钢铁一般坚硬,却又似泥土一样柔软。
他的铁石心肠,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进泥土里。
因为,怀中的这个姑娘。
王府的其他人,站在原地。
面对眼前的景象,无一不伤心难过。
他们的王爷那么好,他们的王妃那么善。
偏为何老天不公,总让他们经受苦难?
黎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王府的门前。
泪水,打湿了衣衫。
哥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快快睁眼。
保佑她的孩子,一生顺遂,平安康健。
邢雨姗皱着眉头,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两个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搂抱在一起。
王爷不是一向厌烦朱婢女的吗?
朱婢女不也是一向与王爷对着干的吗?
现在这出,伉俪情深,是什么意思?
金盏阴冷的眸光,投射在二人的身上。
看来,假以时日,她也会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天。
御书房
“臣弟参见皇兄。”龙明琛抱拳行礼。
“哎呀,等你半天了,可算来了。”龙明珺从龙椅上站起。
“煜儿身体不适,臣弟耽搁了,还望皇兄恕罪。”
“煜儿病了?可有好些?”
“承蒙皇兄惦记,已找大夫瞧过,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好久没下棋了,”龙明珺走到龙明琛的身边,“走,陪皇兄走一局。”
龙明琛恭敬道:“是。”
二人围着棋盘,对视而坐。
对弈品茗,绝好心情。
连下了几盘,都是平局。
一炷香之后,龙明琛执棋的动作停了下来。
“皇兄,”轻笑道:“臣弟这枚棋子一落,您可就要输喽。”
龙明珺不慌不忙地回答,“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结果。”
龙明琛又认真地审视了一下棋局,确定必胜后,稳稳地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随后,有些得意地看向龙明珺。
龙明珺抿嘴笑了笑,双指夹过棋子。
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地落下。
龙明琛低头一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回了。
“这……”好一招妙手回春,绝处逢生。
盯了好久,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龙明琛只好尴尬地笑着,“皇兄,臣弟甘拜下风。”
龙明珺摆了摆手,“贤弟承让了。”
“不不不,还是臣弟技艺尚浅,有待修炼。”
龙明珺端过盖碗,撇了撇茶沫。
淡淡道:“人生如棋,胜败是迷。”
龙明琛浅啄了一口,“皇兄说的是。”
“有些人的下棋风格呢,是急功近利,后果不计。而有些人的下棋风格呢,是杳无音信,以退为进。前者看似胜券在握,却不知后者一旦反击……”
龙明珺将盖碗重重地放下,发出“哗啦”的声响。
“前者,”眸光深邃地盯着龙明琛,“必输无疑。”
龙明琛闻言,慌忙地离开软垫。
跪在地上,“皇兄恕罪。”
龙明珺不紧不慢地将龙明琛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攥在手中。
接着,移向棋奁的上方。
猛一松手,棋子噼里啪啦地飞溅四处。
“臣弟,你瞧,”那笑容,透着诡异,“像不像死无葬身之地?”
龙明琛诚惶诚恐,只能低着头,不敢作声。
“高进,”龙明珺抬头,“这茶朕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但是也别丢弃。毕竟朕也喝了这么多年。纵使索然无味,却总有些感情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