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执着,难道是个错?
纵使无果,我亦愿为你赴汤蹈火。
“笑伯伯,”祝雪凝擦了擦眼泪,“您跟雪儿回去吧,雪儿有办法让赫连烨麟放您一条生路的。”
“不需要!”邢瀚海大声地回绝,“我不需要他的赦免!”
“就算您不需要,”祝雪凝正色,“邢雨姗也不需要吗?邢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也不需要吗?”
闻言,邢瀚海沉默了。
祝雪凝趁热打铁,“您就跟雪儿回去吧。”
拉着他的衣袖,“您难道不想在娘的坟前,和她说说话吗?”
邢瀚海的眸光,刹那间陷入了停滞。
仿佛回到了那个天真的年岁,她的笑容那样明媚那样纯粹。
可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他的美梦击打得粉碎。
“不……”邢瀚海打掉祝雪凝的手,“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兰儿就是赫连烨麟害死的,就是他害死的……”
“唉……”祝雪凝长叹一口气。
看来,是时候拿出“杀手锏”了。
手伸进内衫,掏出来那个尘封已久的姜黄色。
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交给他?
邢瀚海看着祝雪凝手中的信,双眸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是……”颤抖着声音,“是兰儿写的吗?”
祝雪凝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邢瀚海迅速地伸出手,“快,快拿来……”
“笑伯伯,”祝雪凝神情凝重,“雪儿虽然不知信的内容,但是雪儿能预感到,若您看了之后,定会……”
“不要说那些,”邢瀚海打断她的话,“快拿来!”
祝雪凝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慢步向前,还未站稳,信便被夺了过去。
蔚,亲启。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邢瀚海的心,猛然晃动着。
强忍泪水,轻轻地将信纸抽了出来。
蔚天哥哥:
犹记得,那一天,
你我初次相见。
纯白映衬着瓦蓝,
和风伴随着鸣蝉。
芬芳馥郁的花瓣,
飘落于清澈的丁落泉。
我安静地坐在泉畔,
望着你将裤腿轻挽。
你慢步向前,
将水流轻斩。
仟彩鲤在你的脚边打转,
你低头目不转睛地查看。
看准时间,当机立断。
手深入水,握鱼飞溅。
你爽朗的笑声,
我至今,仍能听见。
凝望,你俊俏的容颜,
一瞬间,迷了眼。
抬眸,你清晰的视线,
一刹那,红了脸。
得知,你是随师父游历山川,
我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子,与你相谈甚欢。
每当我想起那个画面,
烤鱼的香气,随风飘散。
父亲新官上任,举家搬迁。
在他国,巧见面。
我说,是缘。
你说,是念。
转眼,已是及笄之年。
你赠我玉坠,我送你发簪。
离别的那一天,
相对山水之渊。
我垂首默不言。
你将我手轻挽。
待你高中状元,
必会提亲当面。
我含泪把头点,
你挥手记心间。
但,噩耗突然。
是,圣旨骤现。
只因寺庙中无意撞见,
便被有心人独具慧眼。
为了家人的平安,
我只好委曲求全。
高头大马身下颠,
披红戴花系胸前。
人去楼空魂不见,
满腹委屈泪两边。
夜不能寐思虑三,
面见圣上冒风险。
龙颜震怒被罢官。
下旨驱逐苦不堪。
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天,
仿佛,过了很多很多年。
我坐在宴席的一端,
你站在大殿的中间。
行礼,对上视线。
我的震惊,盛满了双眼。
虽然,你已改头换面。
可那卓尔不群的气质,依旧存于俊朗的眉宇间。
你冲我微微一笑,
我的呼吸,瞬间困难。
过往所有,一一闪现。
我不知如何与你对面,
你却泰然自若,一如从前。
随后的每一次碰面,
你都张弛有度,不露破绽。
再后来,我有了雪儿。
你待她,好似亲生一般。
你自有分寸,从不越线。
直到我生病,卧倒床沿。
你心急如焚,屡次想要进谏。
我派人传话,生生将你阻拦。
恰逢战事,亲征上线。
你买通众人,得以相见。
你终于爆发,隐忍多年。
你欲带我离开,我很绝情地中断。
你愤怒地转身,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怨,你心有不甘。
你每次面对我时,那种无声的呐喊。
可是,我已有了牵绊。
这辈子,我终将困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宫殿。
我的病症,已无力回天。
与君王、与后宫、与任何人都毫不相干。
蔚天哥哥,请你放下心中的仇恨与成见。
寻一个心爱之人,颐养天年。
生一堆子子孙孙,膝下承欢。
蔚天哥哥,兰儿此生无憾。
唯愿你,身心康健,幸福平安。
——兰 绝笔
邢瀚海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郜蔚天的眼泪,止不住地狂流。
“这……”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祝雪凝轻轻地从邢瀚海的手中,将信抽走。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瞅了又瞅。
娘亲将信交给她,直到今日,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期间,她曾无数次地想要打开。
但是,她都控制住了。
她那时只有五岁,对于男女之事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她只知道,在人前的时候,娘亲对待笑伯伯的态度一视同仁。
可是,私底下娘亲永远都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冷漠得与平日里和颜悦色,温柔恬静的性格,形成强烈的反差。
而这个反差,只针对笑伯伯一个人。
她也曾问过娘亲,笑伯伯明明那么好,为何要如此待他?
娘亲摸摸她的头,笑而不答。
她之前不懂,现在懂了。
娘亲已嫁人生子,即便心中对他人念念不忘,也万万不能表现出来。
一旦被任何人知道,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最重要的是,娘亲不想连累他。
娘亲要成全他,放他自由。
所以娘亲才会在弥留之际,临终之前,将那封用生命写的信托付与己。
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这封有些褶皱的信,好似一把沉重的钥匙,将尘封多年的往事开启。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娘亲和笑伯伯的关系非比寻常。
她一直都有派人调查,只不过,邢瀚海实在隐藏得太深。
她也是最近几年,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对比信上的内容,看来与她猜想的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