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铭，就是头猪，估计都能看出这位极不高兴。
可周铭就像没看见一样，站在那全身笔直，大义凛然。
好像弹劾完顾南荇，就能名垂青史了一样。
过了好半天，洛九宸才说道：“三宗罪？那周大人就说说，是哪三宗。”
周大人义正言辞。
“第一宗，顾公子草菅人命，在后宫随意行凶，手段令人发指。先是钱公子等三人，被顾公子打的破了相，后又有李公子，直接毙命。”
“顾公子这么做，置律法于何地，置陛下于何地？”
“第二宗，臣要弹劾顾公子狐媚惑主，陛下对于顾公子的事，一向袒护包庇，非明君所为。陛下当然没错，都是顾公子引诱的。”
“第三宗，顾公子专横跋扈，不许别人侍寝，把后宫变成了冷宫，丝毫不考虑皇室的颜面。”
洛九宸看了看周铭，又看了看在一边一言不发的顾若。
“顾大人怎么说？”洛九宸问顾若的这句话，态度温和，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
顾若先是转头瞥了周铭一眼，然后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周大人说的这些，纯属无稽之谈。祖训说后宫不得干政，还有一句是前朝无重大事，不许妄议后宫是非。”
“陛下要是连宠幸的公子都要和朝臣报备，那成什么了？言官的傀儡么？”
“还是说，以后陛下召谁侍寝，先问问周大人同不同意。”
周铭连忙跪地，“臣不敢。”
洛九宸对顾若的话很满意，转头对孟姑姑吩咐道。
“拟旨，顾南荇聪慧机敏，贤良大度，出身名门，深得朕心。为凤君的最佳人选，千秋节进行册封大典。”
这话一出，朝臣哗然。
她们没想到洛九宸会在这个节骨眼下册封顾南荇的圣旨。
按照她们原本的想法，洛九宸就算做做表面功夫，也该惩罚下这位顾公子，凤君的位置更不适合给他。
但是洛九宸没和任何人商量，就直接下发了圣旨，倒是让她们措手不及了。
那位周大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折子。
“陛下，臣辅佐三代帝王，忠君爱国。但是陛下今日的做法，请恕老臣不能苟同，这是臣致仕的折子，请陛下允许。”
关于冷月国官员致仕，其实是有惯例的。
一般朝臣要死谏君王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就会上一封这样的折子。
帝王为了留住贤臣，就会驳回折子，三五次下来，君臣之间讨价还价达成一个共识。
就像这件事，按照周铭的想法，她上了折子，陛下肯定不允，就会略微对顾南荇惩处。她再上折子，陛下也会再加重点惩处力度。
几次三番，双方共同把事情拉锯到一个都能接受的程度。
孟姑姑把折子恭敬地递给了洛九宸。
洛九宸嘴角泛起冷笑，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提笔就批了。
“允了。”
这声允了，让周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冷月国开国以来，还没有朝臣上致仕的折子，一次就允的。
就算最终结果是真的致仕，帝王一般也会给朝臣留点面子，挽留个一两次。
像这样直接开口允了，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的情况，仅此一次。
这就等于是受辱离开朝堂，周铭怎么能接受。
她看向右前方雕着龙凤的大柱子，直直就冲了过去。
还好被那边的朝臣拦住了，有了周铭开的头，想弹劾顾南荇的人都哗啦啦跪下了。
“陛下，请您收回圣旨，严惩顾公子。”
洛九宸数了下，足有十几个。
“你们都是跟周大人一样，要死谏？”
那些人倒是不说死谏，只说请陛下三思。
洛九宸冷笑了一声，“孟姑姑，组织众位大人排好队，挨个撞。死了之后，每人赏赐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椁。”
说完，洛九宸就起来走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谁都没敢撞，毕竟没人真的愿意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洛九宸回了后宫，直接去了寝殿。
顾南荇还在睡着，听见声音强行睁眼看了看，就又闭上了。
在看见顾南荇这一刻，洛九宸所有的焦躁和烦闷都一扫而空了。
孟姑姑纠结了半天，才在伺候洛九宸更衣的时候说道：“陛下，老奴有要事要禀告。”
洛九宸换了一身浅色直缀常服，然后出了寝殿，去了边上的偏殿。
“什么事？这么慎重，知春那边有事？”
洛九宸刚问完，孟姑姑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老奴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洛九宸探究地看向孟姑姑，能让她说出大错的事，那一定不是小事。
“什么事？说清楚。”
孟姑姑跪在地上说道：“顾公子知道您的秘密之后，我怕他说出不该说的，给他下了断魂散。”
洛九宸呼吸猛地一滞，一字一顿咬着牙问道：“你说什么？断魂散？多大剂量？”
孟姑姑回道：“足足一包都喝下去了。”
“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
孟姑姑再次磕头，匍匐在地。
断魂散是西梁产的一种毒物炼制而成，服下之后，每月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
有解药，但是解药只能缓解痛苦，并不能去根。
这种药很难得，因为洛九宸身份特殊，所以特意在西梁弄的这个药，用来控制一些不稳妥但是又知道秘密的人。
洛九宸从没想过给顾南荇用这个药，对他来说，顾南荇比这个秘密重要的多。
他坐在椅子上沉吟了半天，琢磨怎么能弄到解药。
西梁容王快进京了，他应该有办法，容王那个人不做赔本的买卖，不过没关系，他什么代价都愿意出。
“孟姑姑，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
洛九宸冷声说道。
二十军棍下去，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孟姑姑给洛九宸磕了三个头，也不求饶，自己去领罚了。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惨叫声。
顾南荇也被声音惊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穿上衣衫便走了出去。
顺着声音，到了后院行刑的现场。
“住手。”顾南荇扬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