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清晨的朝阳下，上百艘灵舟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显得很不真切。
其中那艘最为巨大的灵舟上，司徒宁达伫立在甲板上，看着眼前排成两列的学院学子，须发随风狂舞。
“通过自己的眼睛，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次的大试可谓盛况空前。”
他指着那些驰骋于云海中的灵舟，面无表情道：“这不是一件坏事，来的人越多越能证明少圣大试的竞争之激烈，同时也更能证明……”
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重了几分，“你们是这片大陆上最杰出的年轻人。”
对面，司徒上元闻言目光一斜，冰冷的视线穿过云海，在那些模糊的船影中找到了那艘来自无极剑阁的灵舟。
他嘴角也跟着一斜，强烈的战意在俊俏无比的脸上一闪而过。
此次大试……
不，应该说整个大陆的同辈中，有资格做自己对手的人只有她！
“到了。”
司徒宁达忽然走到船栏旁，俯视下方，说道：“那里就是观心塔。”
众学子随之一齐看去，只见一座八角状的高塔依江而立，占地不下百亩。
哪怕身在高空俯瞰，盛惜朝仍能感觉到观心塔的巨大。
虽然只有七层楼，但是每一层的高度绝不下于十丈。
就是放眼整个天图大陆也罕见这样宏伟的建筑，要在短短七年里完成这座观心塔的建造，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想象。
这时，云海中的所有灵舟或快或慢地改变了行驶速度。
没过一会儿，它们就在观心塔的上空层层围叠起来，遥遥望去仿佛一支纪律整齐的舰队。
与此同时，一团耀眼的光团自观心塔塔顶闪烁而起，为碧蓝的天空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外衣。
盛惜朝望着那巨大的光团，英目微微眯起。
想来，那就是观心塔的入口。
“大试要开始了，你们准备好。”
司徒宁达回首说道，表情很是严肃，“那就是观心塔的入口，进去的方式很简单，那便是跳进去。”
“跳进去？”
王仁杰脸色一变，听着下方飓风的嘶吼声，顿时喉咙一紧。
这要是一个不当心跳歪了，岂不是摔个尸骨无存？
骤然。
一个身影自上空落下，仿佛一枝青色的箭矢，在众学子眼前一闪而过。
那身影很直，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那身影也很快，在满天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便已直直地落入下方的光团，没有掀起半点光澜。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盛惜朝依然看清了这第一个跃入观心塔的身影。
不甘于后……的确是他这个二弟子的作风。
他点了点头，目露满意之色。
最强的人，本来就应该走在最前头。
前方，司徒上元面色顿沉，随即飞身跃起，凌空调转身姿，如一只苍鹰般俯身冲向光团。
司徒上元被光团吞没的场画面与先他一步的玄青翎一样平静到不可思议，就像这两个大陆最杰出的年轻人一贯表现出的平静一样。
有了司徒上元的带头，来自学院的一干学子随即一个接着一个踏舰板而起，在空中化作一个个优雅的身姿紧随而去。
“各位道友，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无极剑阁与天图学院拔得头筹么？”
不知哪一艘灵舟上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紧接着便见黑压压一片的人海自上空降落。
一时间，观心塔的上方像是下了一场人雨。
盛惜朝斜眼看向身旁的少女，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司徒小幽仿佛根本没看到他这个人，牵着楚涟漪的手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
盛惜朝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无奈。
莫非这鬼丫是因为昨天的事在和自己赌气？
他回首看了眼身后的盛擎空与王仁杰以及牛孩儿，二人一牛即刻会意。
在漫天的人海中，这迟迟加入的四个身影很不显眼，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只是当盛惜朝一脚踏上灵舟的围栏时，司徒宁达眼角眯成了一条缝，身后的琴芯则笑着眨了眨眼。
云海的最高处，一双深邃动人的目光穿过茫茫人海，看着那个与死在定军山的薄情死鬼神似的背影，几分深沉的思念在不经意间流出。
背负着在场最有身份的那些大人物的视线，正在下落的盛惜朝如若不觉，如同一道流入山缝的清风，轻巧进入光团。
没过多久，骤降的人雨已然骤停，此时停留在观心塔上方又剩下那上百艘聚而不散的灵舟。
然而，观心塔塔顶的光团却并没有消失。
它忽然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射出，直直穿过上被百艘灵舟包围的中空之处，直入苍穹。
潜龙巨舰之上，司徒宁达视线下沉，看向光柱的底部。
在光柱形成的瞬间，上千个名字也同时一起漂浮在那里。
见到十六个来自学院的名字后，司徒宁达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
盛惜朝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乌压压一片的人群。
左顾右盼，与自己一同进入光团的二人一牛并不在身旁。
显然，观心塔塔顶的光团是某种可以扰乱空间的传送法阵，打乱了他们入塔时的队形。
眺望四周，竟是身处于一片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与那长城法阵外的大草原如出一辙。
“看来观心塔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空间法阵。”
盛惜朝剑眉轻挑，目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时，本来还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
盛惜朝顺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前方，一座令人为之惊叹的灵阶登时映入眼帘。
足以令上百人并肩而行的灵阶直通此方空间的云层，如同神话里通往仙界的神梯。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倚靠在灵阶最下方，身旁立着一个足有他一半大的酒葫芦。
男人实在太过邋遢，以至于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也无从判别他的实际年龄。
他宛如世间最落魄的乞丐，但如果他真的是乞丐，那也一定是世间最强的那一个——因为他只有一只手。
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左袖，不少人脸上露出震撼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乞丐的身份。
“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次大试居然能请动他来做监考官？”
盛惜朝也有些惊讶，毕竟上次见到乞丐已是在很多年前。
那一年，他是学院的留任教师，而对方只是天都街头的一个默默无名的乞丐。
可数载之后，这个乞丐就以一种举世震惊的修行速度成为了当世的亚圣境强者。
他在炼人境停滞了三十六年，可从入黄境到亚圣境只用了三十六个月。
纵观历史的长河，从未出现过此等可怕的修行速度，恐怕今后也不会再出现。
由于他只有一只手，世人就给他起了一个独臂神丐的名号。
是的，他就是天图大陆上司徒院长之下的身法第一人。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