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兰听到大哥这样说很是不解。
都穷成这个鬼样子了，苏简又不是没钱，大哥还要什么脸面。
她不甘心，骑着自行车就回了苏家桥。
“幺姑，你怎么来了？”
苏光明正在又黑又窄的厨房里煮面条，看到她来了连忙问：“你吃过饭没有，我多煮一碗。”
“吃过了。怎么这么晚才煮？”
“我陪着爸爸去医院透析才回来。”
“你这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没事儿，幺姑。”
苏光明继续烧火做饭。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苏成男看拎了一袋水果走进来的妹妹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苏家真正是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也不为过。
自从苏成男查出尿毒症后，钟芬就闹着离婚。
她就没想明白，大哥明明是一个好男人，为什么在婚姻上这么不顺。
前一个李芳结婚不到五年就跟着别的男人搅上了，被大哥逮了个正着离了。
这一个，这么多年来大哥也是对她巴心巴肝的好，结果大哥一病也离了。
“我没事儿，你工作忙就去忙你的吧。”苏成男强装着笑颜：“都这么晚了，还特意跑一趟。”
“大哥，我今天真的看到苏简了。”
苏成男听了一阵沉默，好半晌开口问。
“她怎么样？”
“住的是秀品水岸的别墅，大哥，你知道不，这可是咱们县城最贵的楼盘，一套别墅加上装修就得好几百万，大哥，她有钱。”
“她有钱就好。”苏成男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正要结婚，听说是正月初四在乡下办酒席。”
“怎么找的还是乡下人吗？”苏成男道：“以李芳的脾气，怕是不同意吧？”
“那男的有钱，李芳那个眼皮子浅的还有什么挑剔的。”苏秀兰道：“好像那男的和远洋陶瓷厂的陈厂长关系好，她还打电话让苏简男人帮她换岗呢，还和以前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好了好了，不要说她了。”
好不好的，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和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大哥，苏简有钱。”
“秀兰，苏简有钱是苏简的，你不要多想。”
“可是，你和英明……”
“我一个大男人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丢人了，未必我还要将这张老脸丢到前妻和小简面前去？”
苏成男苦笑：“当年离婚的时候说了断干净，李芳连抚养费都没让我给一分，小简小的时候我这个当父亲的没尽到一点责任，我穷未必我还有理由去找小简要钱？我丢不起这个脸。”
“秀兰，我的事不准和小简透露半句。否则，我宁愿去死！”
要让落魄的自己站在前妻和女儿面前，苏成男认为比死还难受。
“大哥，你得想想英明。”
苏秀兰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我活着也是累赘，要不是想着光明还没成年，我是一天都熬不下去了。光明今年十六了，也快成年了。”
“大哥，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要苏秀兰说，大哥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大哥，我们可以给小简借钱治病，等你病好了挣了钱就还给她。”
“病好了？能好吗？”
自己得了什么病他一清二楚。
如今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李芳离婚，那时候他是愤怒；钟芬离婚，苏成男一点儿都不怪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只是，苦了他的两个孩子。
女儿小简，自己是注定欠她的了。
因为穷夫妻双双外出打工，李芳被赵成刚的小恩小惠所诱惑给他戴了绿帽子，年轻气盛的他对她大打出手，最后心灰意冷的离了婚。
想不通的是李芳不放弃女儿苏简的抚养权，还扬言不要他这个穷鬼付一分的抚养费。
当年父母体弱多病，他打工挣的那点工资还不够医药费，既然李芳硬气那就随她去。
等到父母病逝自己经济好转一点想去看苏简时，女儿已经上初中了。
买了一块手表给她，也想承担起当父亲的责任，但是李中和却告诉他：李芳另组了家庭，希望他避嫌不要再来秀竹村打扰她们的生活。
苏成男就觉得很讽刺，女儿需要父亲的时候他没本事；他有点本事了，女儿早已经不需要他了。
后来，他遇上了钟芬，结婚生了儿子苏光明。
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幸福。
可惜老天爷还是没放过他，五年前就发现自己身体不适，想着是劳累也没在意。
结果三年前一次昏倒在了工地上，包工头吓得半死，将他送到医院一通检查才发现，他得了肾病。
从此就成了药罐子。
一个月几百上千元的药费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加上还有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压得钟芬喘不过气。
那一晚，钟芬哭着说她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自认是一个不怕苦的女人，可是，苏成男，你给我的苦太多了，我是泡在苦水里了。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苏成男点头，他确实没有理由绑着钟芬陪他一起吃这个苦。
两人将离婚的事告诉了儿子，问他跟谁。
钟芬满心以为儿子会跟她走。
她自认只要不负担苏成男的医药费也能供得起儿子。
结果，苏光明要留下来照顾生病的爸爸。
钟芬气得用钱威胁他。
“你如果不跟我走，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不给我也要留下来陪爸爸，爸爸生病了，爸爸只有我了我要陪在他身边。”
听到这句话，苏成男一个大男子汉忍不住泪流满面。
李芳离婚，他只有愤怒；钟芬离婚，他是愧疚。
唯有对儿子，他是感动和感激和惭愧。
他苏成男这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是一个穷鬼，但是，他感觉自己很成功，因为他有一个孝顺的儿子。
儿子的不离不弃，成了他活下来的最大动力。
“爸，吃面条了。”
苏光明端了两碗面条进来：“幺姑，你真的吃过了吗？我就没煮你的了。”
“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看着懂事的侄儿，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苏秀兰想起苏简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