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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天考经义颇为紧张,数千士子奋笔疾书,题目是三篇四书文,三篇五经文,好在题目都不算太刁钻,就算背书也能糊弄上几句。

当然,八股行文,重在破题,其实你写第一句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整篇文章的层次了。

毛奇龄抄下题目后,颇为不屑地咧咧嘴,就这,还需要考三天?

两日之内秒杀。

这厮素以狂傲闻名,甲申之后,他先是跟朱以海那边参与抗清,后来队伍被打散,流亡江湖,曾自称“元明以来无学人,学人之绝于斯三百年矣。”,他已经不是反思、批判程朱理学的问题了,他是直接喷朱熹啊!

为此先后被人构陷多次,但依旧不改嘴臭本色。

原本按照常例,虽然考场会供应部分饭食,但相当少,并且难吃的要死,所以考生都会自带一些干粮(必须是切碎的,方便检查),但这次,由于之前朱由榔出于好奇,亲自跑到贡院看了一遭,觉得这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实在不比猪圈强哪去,拨了两万两银子,让礼部花点心思。

比如晚上御寒的被褥,又在号间里增设了木板,用作休息,还有饭食也算丰盛了许多,起码有肉,避免有人考着考着就昏迷过去了(这种事很常见,还有直接考死的,很多体质不佳的人,熬了六天后就得大病一场。)

做好卫生工作,几千号人全都挤在那小小号间里,吃喝拉撒五六天,不染病才怪。

第二日,毛奇龄就已经完成了第一科六篇经义,誊抄到卷子上,在寂静一片只有纸笔刷刷声的考场中,埋头呼呼大睡。

但从第四天开始,毛奇龄才算是稍稍又打起了精神。

策论考试分上下两策,考生依据题目各做一文。

第一题是,子曰“有教无类”,朝政大事,教化为本,若尔牧守一县,当以何推广文教?

第二问,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贾谊是西汉名臣,曾经给汉文帝写过关于防御匈奴的策略,“五饵三表”大概意思就是,用美食、美女、华屋、财务、奴婢这些奢侈享受作为诱饵,诱导匈奴人投降,皇帝再亲自善待抚恤他们,匈奴人自然就不足为虑了。

这番言论后来被班固嘲笑,觉得贾谊实在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但实际上,春秋时期的秦穆公用美女诱降西戎,越王勾践凭借西施祸乱吴国,中行说投降匈奴以后,多次进谏单于不要喜爱汉朝人的丝绸、华屋、美女,说明中行说也认为这些东西会威胁匈奴。

那么贾谊和班固到底谁对谁错呢?策论就像后世的议论文一样,让考生自行选取角度,提出观点,论述理由。

这道题看似是个价值观问题,好像贾谊就是“媾和派”,班固则是“主战派”,但其实没有这么简单,背后真正考察的,是考生对于外交政策的认识。

因为贾谊和班固其实都是正确的,关键在于,他们所处的时代不一样,汉文帝时期,国家大乱刚定,休养生息,国力尚还颓弱,就需要和匈奴缓和关系,哪怕忍辱负重,也要争取时间。班固则处在东汉初年,匈奴早已四分五裂,汉军横扫漠北,自然不用讲什么妥协。

问题就是在考察,这些学礼教纲常长大,先论立场,后论对错,以及主流价值观“外圣内王”的朝贡外交熏陶下的士子,能不能体会到背后,国家实力、利益对于外交政策变化的影响。

外交政策要服务于国家利益,和形势变化。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没有领悟到这一层。

虽然支持两种观点的人都有,但都流于表面,站贾谊这边的,自然是“外圣内王”,蛮夷不服王化,那就修文德以服之嘛。

而站班固那边的,自然是汉匈世仇,前有白登之耻,若如此屈膝求和,何以士大夫气节自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然看似激进,但本质上也没有超脱以道德伦理先于实际问题的理学观点,没有从国家利益得失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毛奇龄这才打起精神,觉得颇有些意思。

以往的会试也会考策论,但大部分都是中规中矩,对于四书一些问题的延伸罢了,而且题目也都是符合宋明理学价值观的老生常谈。

可这次却显得离经叛道起来,颇合毛奇龄胃口。

第五日,最后一科,明算。

如果说策论好歹还能让人写几句,那么这明算科就实在难为人了。

即使狂傲如毛奇龄,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啥叫挫败感。

这都是些啥?

一共二十道题,前十道还算正常,大多都是些《九章算术》里的问题,最难水平也就是求圆周、鸡兔同笼之类。

但到了第十一题以后,绝越加离谱起来。

从一元二次方程,到一些稍复杂的几何问题,成功将难度上升到初一,如果只是看过《九章算术》,也未必会做了。

而最后压轴的,是一道大杀器,后世高一内容的数列求和。

虽然现代的数列是由高斯发现的,但事实上,中国古代也有过类似研究,《周髀算经》、《孙子算经》里都有所阐述。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等差数列,但也足够难住绝大部分考生。

反正明算科也只做参考,朱由榔并没有打算让每个人都能答出,只要能选拔出部分有天赋的,糊弄进翰林院给自己搞科研就行。

毛奇龄被勾起了兴致,越算越起劲,笔头一刻不停,很多士子随便写了前面几题,就望洋兴叹,最后干脆提前交卷,或者呆滞。

唯有寥寥几十个人如鱼得水,奋笔疾书。

直到象征考试结束的鼓声响起。

所有人收卷后,依次从大门离开,回到各自住处,等待十四日后放榜。

所有试卷全部用泥糊住名字,分散打乱后,送往贡院中间的十八间同考官和主考、副考所在。

接下来十多天里,他们都不能离开这个院落,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批改试卷。

经义的卷子前天就开始了,光复江南后,礼部还是征辟了好一批天启、崇祯时前科进士出身的官员,这些人年纪都颇大了,但经义水平都相当不错,足以判卷。

每个同考官一天阅读工作量不下七八万字,而且都是文言文,每篇都会写十几到几十字不等的批文,同一篇文章,要有两名同考官批阅过,如果两人批语相左,那就得请示主考、副考。

好在八股文这东西,文法结构都限定死了,对于资深科场老将而言,好不好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策论,这玩意就比较主观了,每个人的观感未必相同。

但事前也考虑到了这个状况,关键在于考生有没有找到重点。

比如第一题讲教化,光空谈道理的为下乘,能提出具体措施的优良。

第二题讲外交政策,能从国家实力、利益角度出发的优良,其余跑偏到宗法道德问题的下乘。

而明算科的卷子批起来更简单,照着标准答案,圈圈点点,几分钟搞定一张,反正答案就一个,看看答案对不对,给一半,过程有几步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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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放榜啦!”

“恭喜赵老爷荣登金榜!”

六月初四

毛奇龄还在客栈里呼呼大睡,结果窗外就传来真正嘈杂。

他才想起今天是金榜放榜之时,连忙翻身,胡乱穿起衣裳,登着鞋就往外面去。

结果迎头就撞上了报喜的童子,自己同客栈的一位姓赵举子早早花钱派人帮忙盯着,这边就传来消息了

毛奇龄连忙上前问

“有毛奇龄名字吗?”

“这位老爷......好像没,没看到啊。”

毛奇龄心下大慌,带着尚还散乱的衣裳和歪歪扭扭的头巾,奔张榜的夫子庙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