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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子为什么要自己照顾这个国公之女——

只因而今两国相争,鲤国式微,正是青玄子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青玄子定然是发现顾青山迷失在荒野,前去探查时知晓了顾青山的身份,想要以救她之名,借她之手,混入到鲤国之中,坐上那唯一的国师之位。

他既渴望血气,自然也可让鲤国有灵台之人,在无形之中尽数修行血功,为他所用。

化一国子民为他之‘炉鼎’,当真是好计策啊。

江河还寻思着,这青玄子怎么忽然就说,青玄观不再需要新弟子了呢。

好嘛,这是把整个鲤国都当自己家了,把鲤国的半数子民尽数看作自己的弟子了呗?

这老比登果然没安好心!

江河本还想着,倘若青玄子不杀自己,暂且待在他身边修行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在江秋皙着急之前努力提升修为,等宗主大人急了再伺机溜走就完事了。

但倘若青玄子的计划实施了,那自己身为他的亲传弟子,定然脱不了干系。

窃一国子民之血气,这定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抛开这计划本身就是在走钢丝之外,单说这行事风格,简直是活脱脱的大反派剧本。

不被人发现还好,但在这人人皆可修行的世界里,难保不会出现什么行侠仗义的宗门子弟撞破青玄子的计谋,到时若是遇上修为高深的正义人士,自己就得跟着青玄子一起陪葬!

以青玄子之修为高深,江河很清楚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待此间事了,青玄子倘若执意要带江河下山,去做那鲤国的国师,那自己也只能听之任之。

那前途简直一片灰暗啊……

江河自认自己没那么善良,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多邪恶。

他所求的,无非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修仙世界里而已。

他可以漠视整个鲤国百姓成为青玄子的‘炉鼎’,但他不愿与青玄子一起背负这份罪孽,成为青玄子的共犯。

看来,自己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青玄观中摆烂了,不能因为没有生死的危机,便让修为止步不前。

江河从不奢求他人的庇护,因为只有自己手上握着刀,才最能让他感到安心。

想到此,他也不由紧绷起心神。

“嘶——有些疼。”顾青山忽然惊呼一声,又强忍痛意咬牙道。

江河这才回过神来。

先前思索之间,竟已然忘记自己在为顾青山涂药,一不留神便多使了分力气。

“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没事。”顾青山擦了擦额前冷汗,“让道长心烦了,道长便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吧。”

自知江河的态度是反对的,顾青山也便不再坚持。

本也只是尝试,何必要惹得对方不快生厌。

江河为顾青山上好最后一点活血液,随后又接了盆水,为自己洗了洗手,顾青山趁此机会想拿薄被覆盖住自己整个身子。

江河见状,难免叹气:“顾姑娘,那是我的被子,而且盖住身子,药液估计也就全沾上去了,影响恢复。”

“那我怎么办?我是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在你面前,一直……”

“你说得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青玄观说到底,和临时搭建起来的茅屋没什么两样,江河就没见过什么医疗设施。

弟子们向来也没出过什么大毛病,受伤了也就在患处少许涂抹活血液就好,从未像顾青山一般有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

想了半天,江河最终道:“那你还是盖着吧,有时间帮我洗洗被子好了。”

“小事一桩。”

顾青山侧身盖好被子,轻松地答应下来。

虽为国公之女,但从来没摆过什么大小姐架子,干净利落的同时又偶有妩媚姿态,着实让人心生好感啊。

鲤国风气是真不错啊,能培养出这番气度的姑娘,想必那金国公也是个良善英明之人。

一个国家是怎样的风气,从国民、乃至于这些个权力阶级的身上,便可见一斑。

哪怕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是轻松的童年占大多数。

像孙二才遭遇的特殊情况当然也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相对而言,终究算是少数了。

只可惜,这样一个风气的小国,指不定哪天就要毁在青玄子的手上了。

想起后山上那些‘还俗’的大师兄们,江河难免觉得惋惜。

毕竟从他的观念上来讲,所追求的生活,无非就是时常和两三个好友一起出门兜风,吃吃烧烤喝喝酒,没什么经济压力罢了。

目前而言,鲤国确实是个理想的定居国度。

如果没有战乱,没有青玄子,他也没遇到江秋皙的话,或许真就能在鲤国当一个普通老百姓快乐一辈子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那个……道长?”

“嗯?怎么了?”

“能否再借我条毛巾,我想擦擦脸。”顾青山指了指自己有些脏污的面庞,“有些难受。”

“我重新接盆水去吧。”江河也摆了摆手,将盛满稀释血水的水盆拿走,又找了水井重新盛了一盆水回到偏殿。

顾青山不好下床,他便用手提着水盆两端,让对方只需轻轻弯腰,便能够到水盆中的清水。

顾青山很快洗好了脸,展露出那明媚动人的姿容。

与江秋皙的孤高清冷比起来,顾青山的面庞显然要更英姿飒爽。

她的叶眉偏锋利,给人一种肃杀之感,但这份英气又被她凤眼的妩媚所冲淡,整张娇颜显得平滑了不少。

江河分辨不出二者究竟谁更胜一筹,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道长,我的脸没洗干净么?”顾青山见江河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觉有些不自在。

江河看着她额前被清水沾湿的发丝,如今耷拉在平滑的双颊旁,便如出水芙蓉,故而难免滚了滚喉头。

待回过神来,他连忙摇头:“没有,挺干净的。”

“那道长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江河觉得顾青山有些不识趣,发现就发现了呗,说出来多尴尬:

“你长得太漂亮了,多看两眼。”

却见顾青山的耳根骤然晕染一抹绯色。

但她也很快回过神来,眉头微皱道:

“青山本以为道长虽其貌不扬,但高风亮节,不近女色。想不到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哪有未曾熟识便夸女孩子好看的?

登徒子。

江河摸了摸自己左半边的面庞,指尖的触感证明着上面的脓包还没消散。

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丑八怪呢。

但他还是道:

“我觉得顾姑娘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有待商榷。再者说,我只是对一件美的事物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已,正如赏花观月,见到动人美景,难免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花好月圆。

难不成实话实说,也算是道貌岸然么?”

“道长虽看似老实本分,没想到却有着如此一口伶牙俐齿。花是花,月是月,人是人。景色与人又怎能一概而论?”

“我又没说姑娘不似一番美景。”

顾青山耳根都红透了,不免咬牙道:“道长可知,当众评判他人,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这人怎么什么羞人的话都往外说!

“我又不是在骂你。”

“那也是一个道理。”

“我明白了。在你看来,我是对你有所图谋才说出这番话的,故而你会觉得我是道貌岸然之辈。”

“道长聪颖。”

“但实际上,于我而言,我不过是将心里的话平常地表达出来而已。你说景,人是人,但景是物,人也是物。二者在我看来并未有何迥异之处。”

“可——”

“但这属于你我观念的不同,我们虽有分歧,但也理应求同存异,相互尊重。若是我的话让你觉得不适了,我向你道歉。”

江河很平淡地解释。

确实是观念还没转变过来。

在曾经的世界,随口夸一句女孩子漂亮,其实算不得什么很严重作风问题。

但这得益于那个时代比较开放,大家才不会在意这些。

把在现代社会的行事方式,放到如今这个社会,的确多少会让人觉得僭越。

但话是这么说,理解也归理解,但我就是不改。

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就道歉,道歉了我还不改,大不了下次和你换种交流方式就行了。

江河始终觉得,保持一种现代的思维方式,并不是坏事。

否则,自己也没办法通过‘女权’这个切入点,让顾青山对自己放下戒心。

见江河正正经经的道歉了,顾青山反而有了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

这道长毕竟在山间清修许久,思维早与我等寻常凡人有所迥异,兴许他真的没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也说不定?

正如花好月圆是景色,伊人在水又未尝不是另一种风景?

顾青山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于是,她也便连忙摇头,道起歉来:“不不。正如道长所言,我们只不过是观念不同而已,这并非需以对错区分,我们相互间也当求同存异才是。”

“多谢理解。”

江河瞧着眼前这将门大小姐如此善解人意,心中难免生起几分好感。

有别于男女之情,只是对一位优秀者的欣赏。

空气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只因江河又开始思忖。

良久,他下定决心道:

“顾姑娘。”

“道长请言。”

他环顾了四周,见四下静悄悄的,随后便悄悄蹲下身子,俯在顾青山的耳边。

顾青山见状,还以为这江河要图谋不轨,连忙要不顾伤口奋起反抗。

但还没行动,却听见耳边突然传入江河的轻声叮嘱:

“小心我师父。”

她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那好看的风眼圆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河,却见江河的神色尤为严肃,不再如方才一般平和自然。

江河与其双目对视,只是对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么做,并非是因为见色起意,为贪图美色便对自己的生命不管不顾。

自己虽然喜欢看美女,但并不会让这些身外之物阻挠自己对生的执念。

倘若没有意识到青玄子的计划,江河兴许仍会选择漠视眼前这一切。

但他不想成为青玄子的共犯,不想背负这万千子民的罪孽。

审时度势之下,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而选择现在少许提醒一番顾青山,只是因为,他有了一个计划的轮廓。

一个能让自己离开青玄观的轮廓。